九紅豆眼見情況不妙,這件事她一個人無法解釋清楚,趕緊看向旁邊的九紅梅,想讓九紅梅出面幫自己擋一擋。
九紅梅只當沒看見,依舊直直的跪著,目視前方,沒有絲毫動容,也沒有沒有開口替九紅豆說話,九紅豆剛才妄圖將她推下水的事,她不是不氣,也不是不心寒。
這件事哪怕有一分危險,九紅豆都不應該拿她的生命冒險,更不該沒有提前告訴她一聲,讓她沒有心理準備,她只要一回想起剛才差點落水那一瞬間的害怕,她就嚇得想要流冷汗,害怕的說不出來話。
她們是親姐妹,九紅豆卻這樣待她,可見九紅豆根本就沒有把她的生死當一回事兒,既然如此,她也不必理九紅豆的死活。
她剛才願意承擔錯誤,是為了顧全大局,是為了她自己的未來,現在九鶯鶯提起九紅豆推她下水的事,在這件事上,她絕對不會為九紅豆撒謊,她能做的只有沉默。
九紅豆無論怎麼對九紅梅使眼色,九紅梅都視若無睹,沒有反應。
九紅豆又惱怒又慌張,只能放棄請她幫忙的想法,自己一個人硬著頭皮看向九毅行,斟酌著語氣開口。
「二叔,鶯鶯一定是剛才受驚過度,所以才想多了,我們三個怎麼說也是姐妹,就算發生了矛盾,也有這麼多年的感情在,我們平時對鶯鶯有多好,相信您回京的時候也看到了,剛才只不過是姐妹間發生了口角,何至於推人下水這麼可怕。」
九毅行聞言面色變得沉冷,他每次回京的時候,的確看到了他們待他的女兒有多好,可是在他不在京城的時候呢?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呢?他們是同樣待他女兒好,還是說只在他回京的時候,裝給他看?
他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經過剛才親眼所見的那一幕,他忍不住開始懷疑,忍不住開始動搖。
九紅豆見九毅行不為所動,一邊說著一邊紅了眼眶,開始嚶嚶哭了起來,試圖用眼淚讓九毅行心軟。
她哭了一會兒,用手帕胡亂擦了擦眼淚,然後哭哭啼啼的道:「這件事沒有陰謀,也沒有詭計,真的只是個意外,請二叔明察秋毫,千錯萬錯都是紅豆的錯,是紅豆上前攔架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大姐,是紅豆沒能阻止姐姐和妹妹吵架,但是請二叔給予我公平對待,也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要冤枉我。」
她這一番話說的悲戚又篤定,大家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判斷這件事,畢竟除了九紅豆之外,誰也不知道她當時在想些什麼。
九紅豆一直偷偷觀察著大家的面色,她越哭越來勁,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哭得停不下來,哭聲音越來越大,吵得人耳朵疼。
九鶯鶯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語氣沒有起伏的開口:「二姐,你哭什麼?」
「二姐,你憑什麼在我這個差點被你害死的妹妹面前,哭得這樣大聲?」
她的聲音又沉又暗,帶著前世的憤恨和今世的譴責,直直的射向九紅豆。
九紅豆有什麼資格哭?又有什麼資格委屈?她從頭到尾都是害人的那一個,現在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
九紅豆哭聲戛然而止,瞬間愣住了。
周圍本來被九紅豆哭的有些同情的人,也猛然醒悟,這件事歸根結底,九鶯鶯才是那個受害人。
九紅豆就算流再多眼淚,也無法否認她差點害死了九鶯鶯的事實。
九毅行眉峰蹙起,九紅豆哭得他心煩意亂,他看著九鶯鶯,聲音寬厚溫和的問:「鶯鶯,你覺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鶯鶯不知。」九鶯鶯虛弱的搖了搖頭,靠在九毅行的肩膀上,垂眸不言。
此時她不開口,才是無聲勝有聲。
她今天這樣做,就是要用命賭一個轉機。
她越是虛弱,九毅行越是能深刻的意識到她跟大房生活在一起有多危險,這樣一來,日後她提出分家的時候,九毅行才會答應下來。
否則,以九毅行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分家,而她馬上就要出嫁了,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給九毅行猶豫不決。
九毅行這個人寬厚耿直,一直認為長兄如父,十分尊敬九明行這位兄長,從小到大,無論九明行行事如何糊塗,他都不會跟九明行計較,更不會跟九明行爭長短。
九鶯鶯清楚的知道,如果只是為了利益,九毅行一定寧可吃虧,也不會選擇分家,所以九鶯鶯不得不出此下策,逼迫九毅行做這個決定。
九毅行看到九鶯鶯目光依賴的看著自己,不自覺想起九鶯鶯小時候,九鶯鶯小時候也是如此信賴他,每次他回京的時候,九鶯鶯都要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給他一個擁抱。
只是他久不在家,女兒不知不覺就已經長大了,他能關心女兒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他心裡生出許多愧疚,他或許是一位好臣子,卻不是一位好父親,所以他一直儘自己所能的疼愛他的兒女,在有限的時間裡儘量給他們最好的一切。
可是他的女兒,在他的面前受了這樣大的委屈,甚至差點有生命危險,他看著女兒,忍不住後怕。
他抬頭深深的看了一眼九紅梅和九紅豆,轉頭對站在一旁的宋老夫人道:「老夫人,九紅梅和九紅豆是在您府中惹出的事,給您添了很多麻煩,不如就交給您處置。」
大家不由都有些震驚,九毅行把自己的侄女兒交給外人管教,就是撒手不管的意思。
他在大家面前這樣說,就是撇清了關係,九紅梅和九紅豆日後別想再打著他的旗號,出去狐假虎威,換句話說,就是她們徹底失去了九毅行這個依靠。
九紅梅聞言瞬間面色大變,她在夫家的生活環境已經很惡劣了,如果沒有九毅行撐腰,更不會有人再拿她當一回事兒,也不會再有所顧慮,那她日後的生活,想必會更加艱難。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覺得自己很無辜,又不是她推九鶯鶯下水的,跟她有什麼關係?都怪九紅豆!
她忍不住伸手使勁兒推了九紅豆一把,氣急敗壞的嘶聲道:「九紅豆,都怪你!你快點向二叔道歉!向妹妹道歉!」
九紅豆也有些慌亂起來,九毅行是他們大房現在最大的資本,如果失去九毅行的支撐,很多人都不會再給他們面子。
她跪著上前兩步,訥訥的道:「二叔,我知道錯了,妹妹,二姐向你道歉,你原諒我吧?二叔,要打要罵,紅豆任憑您處置。」
九鶯鶯輕輕閉著眼睛,一副柔弱的說不出來話的模樣。
九毅行嘴唇繃成一條直線,只當沒聽見,面色冷硬的錯開了目光。
他就算再尊敬兄長,再疼愛侄女,也不可能原諒傷害她女兒的兇手。
他不知道九紅豆當時到底按著什麼心思,他只知道他女兒是因為她們才落水,她們卻是一個不知道悔過,一個不知道感恩,第一時間只想著辯解、撒謊,實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九紅豆看著九毅行無動於衷的模樣,不由愣了愣,這還是九毅行第一次對她們這麼冷漠,這些年來,九毅行幾乎對她們有求必應,從來不會拒絕她們。
她發現事情比她想像中嚴重,她忍不住轉頭看向其他人,希望其他人可以幫她說說話,替她們兩姐妹求求情。
這次是九紅梅和九紅豆理虧,丟盡了顏面,就連平時跟她們交好的那幾位貴女,都沒有開口替她們求情,大家只是冷眼旁觀。
宋老夫人也對九紅豆和九紅梅的祈求視若無睹,她看著九毅行輕輕頷首,道:「將軍,今日在我府上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是過意不去,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等會兒我會讓人去請九侯爺過來,跟他商量如何處置他這兩位女兒。」
「勞煩老夫人。」九毅行站起身拱了拱手。
九鶯鶯滿意的輕輕彎唇了,九明行來了之後,九紅豆和九紅梅或許不會受到太嚴重的懲罰,但是九毅行和宋老夫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九紅豆和九紅梅近期內都別想在京城抬起頭來。
她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那就可以了。
宋老夫人向九毅行懷裡的九鶯鶯,目光柔和下來,聲音關切的道:「九將軍,我已命人備好馬車,你快帶鶯鶯回去吧,找位大夫給鶯鶯好好看看,千萬別留下什麼病根兒,沒有什麼比鶯鶯的身體更重要,等會兒我就讓人送些好藥材和補品過去,一定要給鶯鶯好好補一補。」
「多謝老夫人了。」九毅行動作小心翼翼的把九鶯鶯扶了起來。
九鶯鶯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一些,但是身上的衣服早就濕透了,她站起來後,一陣冷風吹過,她不自覺微微發抖,打了一個噴嚏。
宋明朗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人群里,聽到她的噴嚏聲,伸手遞過一件斗篷,對九毅行道:「九將軍,現在天氣雖然暖和,但是湖水依舊寒涼,快把這件斗篷給九小姐披上吧,千萬別著涼了。」
九毅行這才發現女兒臉都凍白了,不由暗罵自己粗心,連忙謝過宋明朗,手腳麻利的把斗篷嚴嚴實實的披到了九鶯鶯的身上。
九鶯鶯不動聲色的垂眸,斗篷上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冷香,清冽幽遠,有些熟悉。
她輕輕抬手,手指偷偷摸了一下斗篷領口內側的位置。
果然,那裡繡著一支金色翎羽,是賀懷翎的標誌。
九鶯鶯睫毛輕輕顫動,這個標誌,前世她在賀懷翎的衣衫上看到過無數次。
賀懷翎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今天也是看媳婦表演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