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瀾寺依舊還是老樣子,香火鼎盛,九鶯鶯和宋書蘭一起走進法瀾寺的大殿,兩人上過香之後,便暫時分開了。
宋書蘭拿著竹籤去後院找大師解簽,九鶯鶯心中沒什麼想問的,便沒有求籤,等宋書蘭離開之後,一個人在法瀾寺里逛了逛。
宋書蘭可能會跟大師問及感情和婚事,她留下的話,擔心宋書蘭會不好意思問出口,就沒有跟過去。
九鶯鶯在法瀾寺里走了一會兒,一個個走過那些熟悉的地方,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就連她當初系在許願樹上的紅布也依舊在枝頭飄揚著,只是換了更高的位置。
她想起當初跟賀懷翎在這裡相處的點滴,忍不住輕輕笑了笑。
她想起賀懷翎那個時候冰冷漠然的模樣,便忍不住想笑。
看了一眼寮房的方向,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那個俗氣的屏風現在在哪裡,早知道她當初就將那個屏風帶走了。
她現在想起那個屏風不但不覺得憤怒和窘迫,還覺得有些甜蜜。
她和賀懷翎以前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在她現在看來都像摻了糖一樣,怎麼回憶都是甜的。
她忍不住輕輕笑了笑,在寺院裡走了一會兒,覺得腳有些累了,才去了後山,那裡景致好,她想要在那裡的涼亭上坐一會兒,順便賞賞風景。
山中花和樹依然漂亮,現在是秋天,這裡沒有了漫天的桃花,倒是多了很多各種各樣的果實,紅的、黃的、綠的……一眼望去色彩繽紛,別有一番雅韻。
她提著裙擺款步走上台階,來到涼亭中,才發現宋明朗竟然坐在這裡休息。
她腳步微微滯了一下,對宋明朗輕輕笑了笑,然後在宋明朗對面坐下。
宋明朗主動給她倒了一杯茶,淺笑道:「我本來正想去找太子妃,沒想到竟然在此巧遇了。」
「不知宋大人找我有何事?」
九鶯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寺廟中的茶有些苦,但喝完之後卻會回甘,苦中帶甜,就像漫漫人生一樣。
宋明朗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他斟酌片刻,委婉道:「太子妃可知道柳姑娘最近經常來給我送些飯菜?」
九鶯鶯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猶豫了一下,意有所指的道:「知道一點,小姨母體諒宋大人平日為國為民勞苦功高,所以送些飯菜去給宋大人品嘗,小姨母廚藝高超,宋大人有福了。」
她自然不能提及柳絮如心悅宋明朗的事,只能儘量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宋明朗見她說話滴水不漏,忍不住輕笑了一下:「柳姑娘所做的飯菜雖然美味,但是明朗一直深知美味不可多得的道理,所以到這裡就可以了。」
九鶯鶯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低頭飲了一口茶,不知他意欲何為。
「明人不說暗話,我就不跟太子妃打啞謎了。」宋明朗抬頭問道:「太子妃可知柳姑娘對我的心意?」
九鶯鶯垂了垂眸,有些糾結要不要承認自己知道。
宋明朗看她抿唇不言,忍不住笑了笑,「太子妃,我知道你早就已經看出來了,當初我們坐在一起吃飯飲酒的時候,你的目光頻頻在我和柳姑娘身上穿梭,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我當時不懂你為何如此,現在想來才全都懂了。」
九鶯鶯默然,既然宋明朗已經猜透了,她也沒有繼續裝下去的必要,自然也該坦誠。
她有些敬佩的道:「宋大人果真心思緊密,什麼事也瞞不過你。」
她當時正懷疑柳絮如對宋明朗的心思,難免多看了兩眼,沒想到宋明朗竟然連這也留意到了,實在是觀察入微。
宋明朗聞言苦笑了一下,輕輕搖頭道:「我雖然心思縝密,卻不懂女人的心思,太子妃都已經看出柳姑娘的想法,我卻還渾然不知,遲遲都沒有明白過來,直到近日吃到那數不盡的紅豆,才恍然發覺。」
他抬頭看著九鶯鶯道:「紅豆如此細膩的心思,在臣看來不像柳姑娘的行事作風,恐怕是太子妃從中幫忙。」
九鶯鶯沒有否認。
宋明朗苦笑道「」「還好太子妃用此法給我和柳姑娘之間留有餘地,不然臣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九鶯鶯沉吟了一下,直言道:「小姨母一片赤誠真心,宋大人當真就一點機會也不肯給小姨母嗎?」
「太子妃,柳姑娘的厚愛,我無力承受,與其耽擱下去讓柳姑娘越陷越深,不如及時快刀斬亂麻,了斷此間糾葛,柳姑娘是瀟灑之人,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應該就能瀟灑放下。」
九鶯鶯垂眸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可惜,小姨母是位難得一見的好姑娘,你也是一位絕世好男兒,若你們有緣無分,也算是一件憾事。」
宋明朗沉默了片刻,抬眸望著山中景致,忽然道:「太子妃,你看這山中美景,層層疊疊,悠然高遠,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九鶯鶯抬頭望去,山間自有高韻,讓人看了便覺得心情開闊,美不勝收,她忍不住輕輕點頭,道:「高山流水,確實美哉。」
「不知太子妃看到此番美景,想到了什麼?」
九鶯鶯想了想,低笑著道:「我想日後與太子一同來此觀賞。」
她現在看到美景、美食、美物……都會不自覺的想起賀懷翎,不知不覺賀懷翎已經占據了她的心,讓她見到什麼好東西都會想起他。
「太子與太子妃果然恩愛,羨煞旁人。」宋明朗淺笑著接道:「如果是柳姑娘看到這番景象,我猜想她定然想到江湖瀟灑,想要去闖蕩一番,踏遍山川河流,見遍人生百態。」
九鶯鶯認同的點了點頭,以柳絮如的性格,她確實會這樣,志存高遠,想要瀟灑人間,九鶯鶯一直覺得等賀懷翎登基為帝,她放下心頭大石,應該就會繼續去闖蕩江湖了。
九鶯鶯點頭之後,便沒有多說,她知道宋明朗不會無緣無故提起山中美景,他應該是話裡有話,她便沒有說什麼,安靜的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宋明朗微微停頓,道:「柳姑娘喜歡的這種生活我也很嚮往,但是我看到這番美景,卻只會想到詩情畫意,想要對酒當歌,抒發心中情意,我也想要佳人在側,陪我飲酒作畫,溫柔淺淺。」
九鶯鶯抿了抿唇,宋明朗和柳絮如確實不是同一種人,這一點她早就知道。
宋明朗目光停留在高高的青山上,聲音悠揚的道:「我與柳姑娘見山雖然都不是山,但心境卻大不相同,柳姑娘是令我敬佩的女子,只是可惜,她並非令我心動的女子,我們二人可以做知己、做朋友,那麼定然會肝膽相照,但若是做情人夫妻,恐成怨偶,最後落得一個無話可說的下場。」
九鶯鶯微微凝眉,抬眸朝著青山的方向看了過去,忍不住在心中微微一嘆。
青山碧水,肆意逍遙,宋明朗與柳絮如雖然三觀一致,但是他們對人生的追求卻大不相同,這就註定了他們無法志趣相投,也無法在一起。
也許宋明朗是對的,與其日後成為怨偶,他們不如保持在現在的距離,那樣將來再見,亦可相談甚歡,對酒飲樂。
九鶯鶯收回視線,抬頭看向宋明朗。
宋明朗既然把話說到如此地步,便是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他和柳絮如是真的不可能了,她也不能強人所難。
九鶯鶯遺憾的道:「宋大人放心,我會找時間勸勸小姨母,希望宋大人不要心急,給小姨母留幾分顏面,也給小姨母一點時間,讓她緩和一下情緒。」
柳絮如雖然大大咧咧,敢愛敢恨,但是付出這麼多,也難免傷情,要給她一些緩衝的時間。
「這是當然。」宋明朗鬆了一口氣,想了想,沉聲道:「我最近正好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出京去處理一些地方上的事物,過了月余才會回來。」
九鶯鶯點頭,她明白宋明朗的意思,他們能這樣先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冷靜一下也好,柳絮如看不到他,應該不至於那麼難過。
宋明朗舉起茶杯道:「太子妃,柳姑娘永遠是我尊敬、敬佩知己好友,這一點永遠不變。」
九鶯鶯輕輕點頭,也舉起茶杯,仰頭將茶喝了下去。
感情的事無法勉強,就像這茶一樣,有苦有甜,箇中滋味兒只能自己品嘗。
她只能希望柳絮如早點想開,不要再留戀宋明朗。
她忽然有些想念賀懷翎,還好他們二人兜兜轉轉了兩輩子,最後還是在一起,也還好賀懷翎早就心悅於她,在她對感情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就已經將她放進了心裡,給了她包容的愛,沒有讓她嘗到苦戀的滋味。
她朝山下望去,恍惚間竟然看到賀懷翎正站在台階下對她微笑,長身玉立,手持摺扇,在山澗瀑布朦朧的水霧下,恍然若仙。
九鶯鶯忍不住輕輕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賀懷翎越來越清晰可見的面容。
難道是她思念過甚,出現幻覺了?
她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賀懷翎還站在那裡對她微笑,嘴邊的笑容還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賀懷翎站在台階下,看著她那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展開摺扇,一步步走上了台階。
九鶯鶯看著他一步步走上來,終於確定,賀懷翎竟然真的來了法瀾寺,她忍不住驚喜的瞪圓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
有什麼比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抬眼便看到那個人正在向自己走來,更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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