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如坐在桌旁,氣呼呼的往嘴裡扒著飯。
陸成風在她目光的逼視下,頂著手上的牙印兒,終於獲得了坐下吃飯的權利。
陸成風好久沒吃過柳絮如親手做的飯菜了,坐下之後就是一陣風雲殘卷,連一句話都沒有時間說。
柳絮如看著旁邊已經吃飽喝足的九鶯鶯和賀懷翎,忍不住鬱悶的輕哼了一聲。
她夾了一筷子醋溜黃瓜扔進嘴裡問:「皇上如何處置秦壯啟那幫人的?」
賀懷翎看著陸成風狼吞虎咽的模樣,默默往後挪了挪,簡短回答道:「淑妃降為淑嬪,秦壯啟抄家、發配苦寒之地,現在正在鶴雀樓門前跪著呢。」
柳絮如忍不住笑了一聲:「秦壯啟敢公然蔑視皇威,我猜陛下就不會輕饒他,我現在就去鶴雀樓看看!」
她說著站起來就想往外走,陸成風啃著雞腿,連忙拽住她,「瞎胡鬧什麼,都這麼晚了,你別出去了。」
柳絮如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撇了撇嘴,有些遺憾的瞪了陸成風一眼,「都怪你剛才招惹我,浪費時間,如果不是現在太晚了,我一定要去鶴雀樓門口好好欣賞一下秦壯啟的悽慘模樣,看看他那張囂張跋扈的臉現在是什麼狼狽樣。」
陸成風憤憤不平,「我又沒逼著你打我,怎麼還怪我浪費你時間呢……」
柳絮如舉起胳膊做了一個要打人的姿勢,瞪著他道:「還想不想吃雞腿了!」
陸成風嚇得一哆嗦,趕緊舉著雞腿求饒,連聲道:「想想想,您老大人不計小人過……」
柳絮如用鼻子出氣,瞥了他一眼,這才放下胳膊,暫時饒了他這回。
柳絮如看向九鶯鶯,笑呵呵的道:「今天真是多虧了你!還好你聰明,直接鬧到陛下那裡去,我看他們以後還怎麼蹦躂!」
柳絮如心情極好,對九鶯鶯也溫柔了不少,聲音輕快的道:「你如果想吃,我以後還天天做飯給你吃!」
九鶯鶯眼睛刷的亮了起來,像小雞啄米一樣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
柳絮如腦子的笑了笑,躍躍欲試的問:「賀懷瑾那個混蛋呢?陛下怎麼處治他的?快講來給我聽聽,讓我舒爽一下。」
九鶯鶯聲音一滯,賀懷翎喝了一口茶,開口接道:「父皇罰他到邊關去帶兵打仗。」
柳絮如朗聲一笑,「我就知道!他到邊關去……」
柳絮如笑聲戛然而止,橫眉豎起,疑惑道:「不對呀!陛下這不是處罰他,明明是在給他機會奪兵權啊!」
柳絮如想明白之後,忍不住怒拍桌子。
「陛下果然偏心,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想辦法幫著他!這分明名義上是懲罰他,其實根本就是在幫他奪權,陛下這是想盡辦法要把太子之位送到他手裡啊!」
九鶯鶯低咳一聲,雖然有些心虛,但是也不能讓璟帝給她背鍋啊。
她遲疑了一下,小聲道:「二皇子的懲罰……不是父皇提議的。」
「那是誰?」柳絮如雙目一瞪,擼了擼袖子,道:「我定饒不了他!」
「……」九鶯鶯縮了縮脖子,不自覺往賀懷翎身後躲了躲,然後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是我。」
「什麼是你?」柳絮如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看著九鶯鶯,磨了磨牙,陰惻惻的說:「你是說……是你讓陛下把賀懷瑾送去邊關軍營的?」
九鶯鶯看著她眼睛裡的怒火,不自覺伸手拽住賀懷翎的衣袖,遲疑的點了點頭,「雖然是我說的,但是你聽我解釋……」
柳絮如一下子站了起來,怒吼道:「九鶯鶯,你果然是賀懷瑾派過來的臥底!枉費我這麼相信你!枉費我給你做了這麼一大桌子菜迎接你!我收回我剛才的話,從今以後,你再也別想吃到我做的一根菜葉!」
「……」九鶯鶯耳朵都快被震聾了,她為了未來能吃的飽飯,努力試圖解釋:「你冷靜一點……」
柳絮如眼神有些受傷,她覺得自己一份心意都餵了狗,她最近是真的開始接受九鶯鶯了,沒想到原來九鶯鶯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竟然還想著那個賀懷瑾。
柳絮如忍不住抬頭看向賀懷翎,「你同意她這麼做?沒有阻止她?」
賀懷翎頷首,「同意。」
「為什麼?」柳絮如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九鶯鶯也有些好奇,這可是兵權,非同小可,賀懷翎為什麼同意她這麼做?
賀懷翎似笑非笑的看著九鶯鶯一眼,「我只是覺得我作為夫君,有責任幫娘子完成願望。」
賀懷瑾是一位嬌生慣養的皇子,從小到大,連磕碰一下,淑妃都恨不能把整個太醫院的人叫來。
他如果去了邊關,那裡風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他定然寢食難安,九鶯鶯在許願樹上寫下的願望,基本就實現了。
九鶯鶯幾不可察的臉紅了一下,早知道她就把紅布條掛著一點了!
柳絮如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著一段兒,以為賀懷翎已經淪為一個娘子說什麼是什麼的娘子奴,她忍不住失望透頂,說好的不近女色!一定不會動心呢!
她指著賀懷翎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氣呼呼的在桌旁坐下,看著把她外甥魂兒都勾走的九狐狸,拍著桌子道:「你說!今天你不解釋出一個所以然來,你就別想睡覺!」
「這跟睡覺有什麼關係?」九鶯鶯不解,話題怎麼轉換得如此之快,這麼快就跑到睡覺去了?
「因果關係!」柳絮如沒好氣的說:「陛下下旨讓你貼身照顧太子,可是你如果是賀懷瑾的奸細,我就不能讓你睡在太子身邊,可是我不讓你睡在太子身邊,我就犯了欺君之罪,那我只能不讓你睡覺了。」
「……」九鶯鶯差點被她繞蒙了,半晌才捋順這是個什麼因果關係,不由有些頭疼。
柳絮如又怒道:「快點兒說!」
九鶯鶯道:「我只是想讓賀懷瑾去邊關體驗一下將軍和士兵們的艱辛。」
賀懷瑾上輩子為了一己私慾,不但害死了九毅行,還害了宋明朗。
他躲在京城裡玩弄權術,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將領們的命如草芥,這輩子九鶯鶯便想讓賀懷瑾好好去體會一番其中的艱辛和心酸。
柳絮如皺眉,憤怒而擔心的道:「你說的輕鬆,他如果在邊關闖出一番名堂,立了功勳回來怎麼辦?」
九鶯鶯淺笑一聲,掩唇道:「你覺得他有那個本事嗎?」
賀懷瑾這個人中看不中用,他前世沒有到邊關打過仗,但是他曾經在京城裡平過一次亂。
當時京城湧進一群流民,被賊寇混入其中,突然□□。
賀懷瑾以為那些普通百姓成不了什麼氣候,所以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他為了搶占功勞,主動請纓,帶兵前去平亂。
結果他領兵不善,還貪功冒進,軍隊幾乎全軍覆沒,他的親信一路拼命護著他,他才好不容易跑了出來。
他不但沒有平叛成功,反而助長了叛賊的氣焰,璟帝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氣得病倒了。
當時京城亂成一團,像沒頭的蒼蠅一樣,還好賀懷翎的雙腿及時『恢復』,直接領兵出征,將叛賊全部剿滅,還安撫了民心。
從這件事上看來,九鶯鶯不用想也知道,賀懷瑾到了戰場上只會更糟糕,九鶯鶯覺得與其讓他在京城裡每天礙眼,不如讓他去戰場好好吃點教訓。
柳絮如想起賀懷瑾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模樣,忍不住道:「他當然沒有那個本事,他要有那個本事,那我也能帶兵打仗了。」
賀懷瑾那個酒囊飯袋,連她都打不過。
九鶯鶯微笑,「有些人給多大的舞台,就會釋放出多大的精彩,可是有些人,給他多大的舞台,他只會出多大的糗。」
柳絮如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覺得他去了邊關會一事無成?不對……就算你覺得他去了邊關無法立功,但是你放縱他去邊關,就是給了他機會,他如果趁機拉攏朝中將領,奪得兵權,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九鶯鶯搖了搖頭,「他去的是我父親管轄的軍營,我父親治軍嚴明,絕對不會允許手下私下結交,更何況我父親的手下都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每一個都忠心耿耿,跟他是生死之交,不可能跟隨賀懷瑾。」
九鶯鶯笑了一下,語氣篤定的道:「賀懷瑾想從我父親手裡奪得兵權,簡直是痴心妄想。」
九毅行雖然生活小事上看起來溫吞憨厚,但是在邊關作戰的時候,精明無畏,一般的人都別想在他的手底下興風作浪。
九鶯鶯可以肯定的說,賀懷瑾想要在他手底下掀出風浪,根本就不可能。
她輕輕笑了笑,不疾不徐的道:「更何況,賀懷瑾離開京城,就是離開了權力中心,他手下那群人為他馬首是瞻,他如果不在京城,他們便失去了主心骨,這正是剷除他黨羽的好時機,除非他能在邊關奪下軍權,否則只會得不償失。」
九鶯鶯點到即止,沒有再說下去,這一次,賀懷翎如果把握好機會,正是打擊賀懷瑾勢力的絕佳時機,賀懷瑾不在京城的時候,他的手下自然聽命於淑妃,淑妃的智謀用來宮斗綽綽有餘,但用來處理大事卻有勇無謀,賀懷翎只要好好運作,等賀懷瑾回京,他在京城裡的勢力早就是一盤散沙。
賀懷翎抬頭看了九鶯鶯一眼,眼眸深邃,沉思片刻,未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低頭抿了一口茶。
柳絮如看九鶯鶯如此肯定,放心了不少,她心裡還是願意相信九鶯鶯的,她想了想,道:「你最好真的這樣想,不要騙我,不然的話,我從此以後就再也不給你做好吃的了。」
九鶯鶯聽出她話里的鬆動,不由彎起眉眼,笑眯眯的看著她,問:「那麼現在呢?以後還做嗎?」
柳絮如在九鶯鶯期待的目光中,輕輕的抬了抬下巴,語氣帶著點兒得意的說:「暫時先做著吧,如果賀懷瑾在邊關立了功,我就立即不給你做飯吃了,我不但不給你做飯吃,我還不讓你……」
「還不讓我睡覺。」九鶯鶯從善如流的替她說下去。
柳絮如聲音頓了一下,氣哼哼的說:「你知道就好!」
賀懷翎放下茶杯,在旁邊微微勾唇道:「那我和娘子現在能去睡覺了嗎?」
柳絮如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看著這個娶了媳婦之後,已經漸漸沒有底線的男人,十分鄙視的說:「賀懷翎,你為什麼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賀懷翎收斂唇角,冷淡道:「沒有,你看錯了。」
柳絮如:「……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