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塵淵讓人把白靈送走之後，靜靜地站在大廳許久，腦子裡不禁想起從前那些日子。
他一下班回家，就看到家裡亮著一盞橘黃色的暖燈，而雲煙就在認認真真地忙活著，長發高高盤起，一身粉色碎花圍裙，襯得她美麗而溫婉，像是個等待丈夫歸家、洗手作羹湯的賢妻良母。
那時候，顧塵淵腦海里只剩下了四個字——歲月靜好，胸膛里那顆冰冷的心，也慢慢地溫暖起來，安寧極了。
又或者，他們一起下班回家，各自占據書房一角辦公，只聽見鍵盤聲和翻文件聲，卻有種並肩作戰的安心感。
他偶爾覺得疲憊，便會看她一眼，看她柔美堅韌的側臉和認真工作的神情，心裡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填滿了。
她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就好像一種潛移默化的習慣，成為了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部分。
顧塵淵本來想要出門，但走到門口處，又折返回到了兩人的房間，默然地轉了一圈。
雲煙帶走的東西很少，所以房間基本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仿佛她並沒有離開。
顧塵淵洗漱過後，躺在大床上，被子裡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讓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同上癮一般。
以前，他們會在這張大床上擁抱接吻，甚至是更親密的事情……
如今，只剩他獨守空房。
顧塵淵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雲煙，醞釀著睡意。
可是越醞釀，越是清醒。
罷了。
顧塵淵只能認命地起身，前往書房繼續辦公，對著筆記本直到天亮。
第二天，顧塵淵頂著一對大熊貓似的黑眼圈，到公司上班。
眾人都吃了一驚，但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直到雲煙也頂著一對黑眼圈來公司，眾人更是驚了，心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起來。
「不是吧，顧總和雲秘書怎麼都頂著黑眼圈來上班？他們都沒有睡好嗎？」
「肯定是和好了，然後晚上甜蜜過頭了吧！哈哈，你懂什麼，這叫夫妻相！」
「顧總和雲秘書終於和好了，這幾天他們吵架，我的小心肝就一直跳啊跳，連笑都不敢笑一下！」
「誰不是呢！公司終於要迎來晴天了吧，哈哈……」
然而，眾人都猜錯了，他們的晴天並沒有到來，而是迎來了更可怕的暴風驟雨。
「廢物！都是廢物！這麼一點事情都做不好，乾脆收拾包袱滾去非洲挖煤！」會議室上，顧塵淵再次大發雷霆，怒氣如同狂風暴雨，席捲在每個高層腦袋上，幾乎要把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
眾高層被罵得狗血淋頭，瑟瑟發抖，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等會議結束，他們才偷偷地聚在一起，均是心有餘悸。
「這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副總跟雲秘書和好了嗎？怎麼火氣還是這麼大？」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們的消息到底準不準啊，我看他們兩個不僅沒有和好，估計吵得更厲害了吧！」
「唉，不如我們去問問林特助吧……」
一行人派出代表，到林誠那裡旁敲側擊，卻只得到一個冷臉，悻悻而歸。
原因無他，連林誠自己都差點被顧塵淵罵哭了，哪裡有心情提點這些蠢貨？
但此刻他心中的願望和眾人都是一樣的，希望顧塵淵和雲煙快點和好，讓他們早點結束這種水深火熱的生活。
這些天以來，顧塵淵簡直就像是一個魔鬼資本家，不僅瘋狂加班和開會，還經常把他們罵得狗血噴頭，全公司從上到下，除了雲煙本人以外，無一可以倖免。
眾人都是叫苦不迭。
這些情況，雲煙都是看在眼裡，實在不忍心這些人受到自己的牽連，於是主動去總裁辦公室找顧塵淵。
她沒有多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顧總，如果你對我看不順眼的話，完全可以直接開除，不必遷怒其他人。」
顧塵淵緩緩地抬眸，睨她一眼，而後嗤笑一聲道：「雲秘書，你倒是挺有自信的，你憑什麼認為我是因為你才大發雷霆？」
雲煙頓時被他的話一噎，咬了咬唇道：「如果不是，那當然最好。我相信，顧總應該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
顧塵淵矜貴挑眉，「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雲煙面無表情道：「不敢。」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顧塵淵便霍然起身，意味不明道：「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他一邊說，一邊朝著雲煙的方向走去。
雲煙下意識地後退幾步，這個動作瞬間像針扎一樣，刺到了顧塵淵的心。
他不悅地擰眉，有點質問的意思，「怎麼，怕我吃了你？」
雲煙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強大壓迫感，不免想起他們爭吵的那個晚上，心隱隱發顫，卻努力鎮定道：「要是沒什麼，我就先去忙了。」
她轉身想走，誰知道顧塵淵忽然有了動作，一把將她按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困住她。
她下意識地掙扎，卻不想顧塵淵忽然抬起手來，雲煙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可那巴掌卻並沒有扇在她臉上，而是輕輕地觸碰，然後溫柔地撫摸。
顧塵淵看著她細嫩的側臉，上面的紅痕已經消失不見，恢復了白皙，如同剝了殼的雞蛋。
雲煙緊緊地閉著眼，纖長卷翹的睫毛劇烈顫動著，連唇瓣也是緊緊地咬著，似乎在拼命地控制自己的恐懼。
恐懼……
這個詞像是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向他的胸口，傳來一陣悶痛。
「你怕我？」顧塵淵像是不可置信，一字一頓地說道。
雲煙緩緩地睜眼，顧塵淵已經鬆開她，轉過身去，只給她留下一個冷漠無情的背影。
雲煙怔怔地看著他，尚未回神，就聽顧塵淵冷冷地開口：
「出去。」
雲煙反應過來，咬了咬唇，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她不知道，顧塵淵背過身去的表情，充滿了愧疚和懊悔，以及怒火。
這股怒火，不是對她。
而是對他自己——顧塵淵。
顧塵淵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他想過雲煙也許會氣他甚至是恨他，卻沒想過——
她居然會怕他。
這比恨他，更讓他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