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劍心頭一顫，跟在王爺身邊多年，見過王爺的各種模樣，可從來沒有見過王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
不知為何，雪劍的心裡不禁有些難過。
他還是習慣看到王爺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樣。
哪怕是對他大發雷霆，也比現在這樣好得多！
他也想大義凜然，無所謂地揮一揮手，豪氣十足地回應：小事一樁，何足掛齒！
可是，這哪兒是小事？
就算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到底還是會有個疙瘩。
北辰齊等了片刻，看到素來直言直語的雪劍不答話，心裡便明白了。
也是，這件事情無論發生在誰的身上，都不可能輕易放下。
是他強人所難了！
「芍藥身子虛，得好好補補！芍藥是個好姑娘，別虧待了她！」
北辰齊輕輕嘆了一口氣，提醒雪劍不要意氣用事。
這個時候，芍藥的身子比什麼都重要！
「謝王爺，屬下自然會好好照顧芍藥！」
雪劍誠心誠意地回答，心病還須心藥醫，如今拒絕王爺的好意，何嘗不是照顧芍藥的一種方法？
「屬下，還有一事相求！」
走來的路上，雪劍想了許多許多，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提出這個請求，可是，當走到某一步的時候，卻是身不由己。
「你說！」
北辰齊顯得有些焦急，這個時候，只要能讓雪劍和芍藥開心一些，好過一些，無論什麼要求，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
「芍藥身子虛弱，屬下想帶芍藥出去散散心，順帶拜訪名醫，請王爺恩准！」
雪劍低著頭，不敢看王爺的眼睛。
書房裡突然安靜下來，只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
雪劍一動不動，一直弓著背，低著頭，猶如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一般。
北辰齊抿著嘴角，一臉難色。
雪劍是他的貼身侍衛，是他的左膀右臂，這麼多年來，他們形影不離，雪劍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
他一直以為，能把他們分開的只有生死。
可是現在看來，是他狹隘了！
「本王若是不答應呢？」
北辰齊試探著回答。
他是王爺，雪劍的賣身契更是在他的手上，只要他不答應，雪劍就算是死，也只能是齊王府的鬼。
「屬下斗膽懇請王爺！」
仿佛是意料中的回答，雪劍居然波瀾不驚。
他本就是齊王府的下人，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那也是王爺的抬舉。
王爺一句話，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只是因為芍藥的關係，他才有了別的想法！
「名醫？」
北辰齊念叨這兩個字，這天底下，他見過最驚艷，最厲害的神醫非江琉璃莫屬。
他忍不住在想，若是琉璃還在那就好了！
無論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遇到再棘手的問題，只要有她在，就能迎刃而解。
可這天底下，去哪兒找和琉璃一樣出色的名醫呢？
就連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望塵莫及。
「若是找不到名醫呢？」
北辰齊刨根究底。
「那就一直找！屬下答應芍藥，一定會醫好她的身子！」
雪劍實話實說。
曾幾何，雪劍也是這樣對天發誓，無論遇到任何兇險的情況，也會保護王爺的安全，直至自己頭破血流。
這麼多年來，雪劍身體力行，便是這麼做的！
北辰齊心裡明白，若是自己這麼一鬆口，這輩子，恐怕就再也見不到雪劍了。
他捨不得！
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不答應，從此以後的雪劍也不會在自己面前再展露笑容。
「什麼時候出發？」
痛定思痛，北辰齊還是艱難地做了決定。
雪劍一愣，詫異地抬起頭望著王爺。
這是答應了？
「明日！」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也為了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好讓芍藥寬心，雪劍覺得自然是越快越好。
「多住兩日，芍藥的身子，還需靜養！本王也好命宋管家準備準備！」
「多謝王爺，就不需要準備什麼了！」
王爺能准許他們離開王府，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雪劍不敢再痴心妄想。
更何況，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有手有腳的，要養活自己和芍藥，不難！
「快馬得準備吧？乾糧得準備吧？你當就你一個人呢？你就差這兩日？」
北辰齊怒火中燒，忍不住噼里啪啦一頓質問。
他都答應讓他們夫婦兩離開了，這還不行？
「屬下遵命！」
看到北辰齊動了怒，雪劍識趣地收回了自己之前說的話。
太歲頭上動土，那不是自討苦吃是什麼？
「這個，你先拿著！」
北辰齊起身，毫不避諱地當著雪劍的面打開暗閣，取出裡邊的東西。
「多謝王爺，屬下不需要！」
雪劍睨了一眼北辰齊手裡的東西，便認出了是銀票，厚厚的一沓，數額定是不小。
「吃喝拉撒，難道不需要銀子？」
面對雪劍的拒絕，北辰齊忍不住大發雷霆。
「屬下身強體壯，有手有腳，自然自己會掙銀子！」
雪劍據理力爭，他又不是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哪能不知道財迷油鹽貴？
王爺答應讓他帶著芍藥離開，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至於其他的賞賜，他不敢要，也沒臉要！
「你除了會保護本王，你還會做什麼？是會看帳本？還是會做生意？還是會打獵？還是會種地？」
王爺細數這麼多年來雪劍做的事情，做得好的，會做的，也只有這麼一件而已。
「屬下現在是不會，可是屬下可以學！」
面對北辰齊的打擊，雪劍卻是如實回答。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再說了，就憑他一身的武藝，當個教頭，走個鏢，又或者街頭賣藝，那也不是不可以！
王爺是不是把他瞧得太扁了一些！
「哼，能耐!學？你是要芍藥跟著你拋頭露面去過苦日子？就算是你答應！本王也沒法答應！」
北辰齊從鼻腔里哼了一口氣，芍藥可是琉璃視若姐妹的人，自己若沒有妥帖地照顧芍藥，琉璃能答應嗎？
「若是不收，那就別出府了！」
「謝王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雪劍趕忙伸手接過了銀票。
「還有這個！」
雪劍疑惑地打開那張泛黃的紙張，看到上面的字跡，不禁淚目。
這是他的賣身契！
「從今往後，你就不是齊王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