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前世五。

  關山之戰大周滅了燕州以北的北鶻黑木部落,大周兵馬暫退燕州,周原和崔鴻暢都是幾個月前抽調到燕州增援燕州軍的,此次戰役崔鴻暢背上受了些刀傷,且傷口還有中毒的痕跡,鄭愈府上有醫術高明的師傅,且又有周原在,鄭愈便邀請了他到自己府上暫住療傷。

  只是沒想到崔鴻暢的長女崔靜婉擔心父親,特意從雲州趕了過來探望父親,沒理由這時候去讓崔靜婉或者崔家父女住客棧,反正家中還有蘭妱在,鄭愈便索性隨了她一起到鄭府。

  幾人去了前廳,簡單寒暄了幾句,蘭妱便已知曉了原委,家中之事歷來都是她打理,鄭愈從來都不管,所以她便伶俐地喚了鍾嬤嬤去給幾人安排客房,又喚了身邊的小丫鬟去請就住在府上的藥師程師傅。

  這位程師傅是鄭愈不知從哪裡請了的藥師,鄭愈在府上的時間不多,他怕蘭妱悶,見她喜歡搗鼓些奇奇怪怪的花草,便就請了這位程師傅讓他住在府上教蘭妱些醫術藥理,蘭妱果然十分高興,學得十分用心。

  而鄭愈不知道的是,蘭妱之所以這般用心,是因為他時常上戰場,不時會受些傷,中個毒什麼的,蘭妱覺得學醫術藥理還是非常有用的。

  蘭妱看崔將軍面色蒼白想來是因傷的緣故,就抬頭問鄭愈道:「哥哥,崔將軍身上有傷,又車馬勞頓,不若讓人送了他們去客房,讓師傅看一看傷勢換了藥,今日早些歇息,一會兒晚膳我讓人詢問過師傅禁忌,再命人送過去,可好?」

  鄭愈點頭,蘭妱便安排了下去。

  崔靜婉離去之時回頭看了一眼,神色十分複雜。

  她早聽說過這位周將軍的妹妹還是鄭愈的師妹,鄭愈一向對外人十分冷硬,女子從來近不了他的身,但卻允許周將軍的這位妹妹住在他府上,她以前還曾想過不知這雲小姑娘是個什麼樣式的人兒,想來是個可愛的吧,她靠近不了鄭愈,原先心底未嘗不曾想過不知有沒有機會認識這位雲小姑娘。

  可她再沒想到她生得竟是這般,漂亮,哪怕還是個小姑娘,已經讓人見之屏息,自慚形穢,也更沒想到鄭愈會待她特別到這個程度,而且,她剛剛那模樣,就好像,她不是周將軍的妹妹,而是鄭愈的妹妹一般……不,親妹妹也沒有那般親膩的。

  崔靜婉心緒複雜,這一晚上面上都有些心事重重,崔將軍向來十分疼愛溫婉懂事的長女,自然看出了她的異樣。

  他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他知道長女對鄭愈情根深種,在鄭愈還只是個百戶千戶之時他對他也十分欣賞,只當他是個落魄的世家子弟,覺得若是長女能嫁給鄭愈,委實是一門不錯的婚事。

  可現在他對他,更是有一種敬畏,自己雖靠戰功做了正三品的武將,但到底出身貧寒,鄭愈的身世太過複雜,心性太狠,心思也太深不可測,哪裡是什麼良配?

  待晚間人皆退去,他便勸道:「周將軍和鄭將軍師兄弟感情深厚,雲姑娘是周將軍之妹,身份尊貴,周將軍既允了她住在鄭府,和鄭將軍相處的那個模式,想來兩家是有默契的,婉兒,你還是歇了這份心思吧。」

  崔靜婉的面色白了白,眼中隱有淚意,道:「阿爹,女兒知道,女兒不會犯糊塗的。」

  她只是,情不能自己罷了。

  且說回花廳。

  下人送了崔將軍和崔靜婉去客房,花廳里便只剩下了鄭愈,蘭妱還有周原。

  周原是鄭愈的師兄,他比鄭愈大,是東明大師的首徒,可以說是看著鄭愈長大的,蘭妱又是他名義上的妹妹,都不是外人,所以便自然的留下了一起用膳。

  周原和鄭愈喝酒,小姑娘便坐在旁邊喝茶,乖乖的,也不打擾他們,只彎著眼睛坐在鄭愈身旁,一臉滿足的小貓模樣,看鄭愈喝完,就會適時的把酒杯給斟上,還不忘記遞水,鄭愈接過水杯之時,看她一眼,那目光寵溺得直讓對面的周原牙疼。

  周原是真的牙疼,喝了一陣,他像是想起什麼就從懷裡摸出了一小瓶果子酒扔給了蘭妱,道:「唉,竟然忘了這個,這是我特地尋摸了過來送給你的,你嘗嘗。」

  瓶子可愛,酒倒出來紅彤彤的,好看得緊,聞起來也香,蘭妱嘗了嘗,甜甜的,很好喝,便偎在鄭愈身邊多喝了幾口,不曾想就這麼幾口竟就醉了,鄭愈發覺不對抱了她掃向周原的眼風似帶了刀子,周原卻是巋然不動,只笑道:「小丫頭一些日子不見,酒量就越發的差了,你先送她回去歇著吧,回來我們再飲過。」

  鄭愈抱了蘭妱回房,小姑娘的酒品很好,醉了就是蹭在鄭愈懷中睡覺,最多嘟囔兩聲「哥哥」,嘴角彎彎,似是極高興,聽得人心都要化了,更別說已經有小半年未見她的鄭愈。

  他放了她到床上,拿了被子蓋上,先時她還拽著他的衣裳,不過到了床上轉眼間就已呼吸均勻,抱著被子睡得極香,鄭愈知道,她怕是得知他今日回來,昨夜就未睡好,今日又等了他足足一整日。

  他撫了撫她的頭髮,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就這樣坐著陪著她好一會兒才回去花廳。

  鄭愈回到花廳的時候桌上已經又多了一樽空瓶。

  周原見他坐下,道:「小丫頭睡下了?」

  鄭愈倒了杯酒沒出聲。

  周原喝了杯酒,道,「珉衡,我把她接到我那邊跟她嫂子去住吧,她漸漸大了,你知道,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也不合適。」

  鄭愈原本端起酒杯的手就是一頓,慢慢將酒杯又放回桌面上,冷冷道:「她並不是你妹妹。」

  她是我的,和你並無任何關係,還請不要代入角色過重。

  周原瞅他一眼,道:「律法上,她現在就是我的妹妹。

  珉衡,她現在的年紀已經是可以定親的年紀了,我不可能就讓她一直不明不白的跟著你,她將來總歸是要嫁人,你既然當她是妹子,就得為她考慮。

  我先前並非是說笑,前些日子當真已經有好幾家上我媳婦那裡提親了。」

  他妹子長得好,怕是過兩年提親的都要踩斷門檻。

  沉默中,周原自顧喝酒。

  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

  「過幾日,我把定親文書送到你府上。」

  「哐當」一聲,周原手上的酒杯砸到了桌上,他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鄭愈,像活見了鬼,好半晌才道:「珉衡,你認真的?」

  說著面色卻是沉了下來,道,「珉衡,她還小,你……」

  你考慮清楚了嗎?

  可是這句話最終卻沒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鄭愈的性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更何況是這種事?

  但是別人不知道鄭愈的身份,他卻早猜到了幾成。

  他和鄭愈,還有鄭愈的表哥一起長大,如何會不知道鄭愈並非真正的鄭愈?

  官場多年,當年之事也早一清二楚,再加上鄭愈升遷速度之快,雖說有戰功之由,但周原心中還是另有了答案。

  他嘆了口氣,道:「你既是有這般的打算,那就更應該讓她住到我那邊,這樣將來對她也好些。」

  京中的那些人,哪個是吃素的?

  若知道他定親,定會將阿妱在北疆所有的底細給扒出來,好在她身世方面他早就作了萬全的安排,不會讓人抓到什麼把柄。

  「不必,我自會護住她。」

  鄭愈道,「他們還奈何不了我。」

  頓了頓,又道,「不過定親一事,不必告訴阿妱,她還小,等她大些再讓她知道也不遲。」

  他其實知道周原的顧慮,可是他不在乎,他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身邊,想都別想。

  此時,她還小,他對她自是沒什麼男女之情。

  只是他對別人都沒有任何興趣,沒有任何興趣去娶旁人,他已經得了消息,京中之人已經在蠢蠢欲動算計著他的婚事,他不想回京之後就莫名其妙的多上一個什麼妻子,那麼就得有個法子絕了後患。

  而周原說她終歸是要嫁人的。

  兩年的時間,她早已經成了他生活當中唯一的那麼一點光芒。

  他從來都沒打算讓她離開自己身邊。

  聽到那句話他都不能容忍。

  那麼,等她長大,他就娶了她好了。

  下了這個決定,好像整顆心都定了下來。

  周原看自己的師弟一副肅冷沒得商量的模樣,再嘆了口氣,心道,這終究是件好事,不是嗎?

  好過他這個沒什麼人氣的師弟將來跟另一個師弟一樣皈依佛門,所以他雖覺得有些對不起阿妱,但也不再多說了。

  崔家父女在鄭府住了幾日,待崔鴻暢的傷勢好了些兩人便告辭了,蘭妱看崔靜婉情緒低落的樣子還略覺奇怪,不過旁人之事也不關她的事,只命了丫鬟好生包了給崔將軍內服外敷的藥,囑咐了崔靜婉一番如何用藥之後,就送了兩人離開了。

  待兩人離開後,蘭妱很認真的想了想,就轉頭對鄭愈道:「哥哥,崔姑娘喜歡你。」

  鄭愈撩了一下眼皮,道:「哦。」

  蘭妱眨了眨眼,撲到他懷中,雙眼彎彎,笑道:「不過哥哥不喜歡她,哥哥只喜歡阿妱。」

  鄭愈看她,見她笑容中有一些小小的使壞後的得意,笑了笑,道:「嗯。」

  她那麼點小心機,在他那裡簡直不夠看的,只是他願意慣著她,還受用得很。

  這一世自然再沒有鄭愈路過雲州,在崔家作客遇刺一事。

  承熙十七年,蘭妱十四歲。

  承熙十六年底及承熙十七年初大周分別於黑河以及白山大敗北鶻大軍,擊殺北鶻大王子木赤,二王子木坤以及大將尚真,北鶻元氣大傷,北鶻王病逝,北鶻四分五裂,新登基的小王子只有六歲,北疆戰事終於大定。

  彼時黑河戰役之後,鄭愈便已因戰功被提升為正一品的北軍都督府左都督。

  太子朱成禎請命來北疆和談。

  戰事已完,和談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是給自己鍍上層金罷了,承熙帝向來器重太子,太子從未上過戰場,大約是認為讓他去北疆一趟感受一下戰火的餘熱也不錯,便准了。

  七月,朱成禎在燕州城的藝坊見到了蘭嬌,他一眼就看到了蘭嬌手腕上,他曾經送給蘭妱的那枚有著他小字的佛珠。

  蘭妱不知道,當年她在流放北疆途中,不小心丟失的佛珠手串,是被蘭嬌偷去了,更不知道,就是因著這串手串,也或許是因為她自小就生得比蘭嬌好看,蘭嬌才數次想害了她的性命,包括那次她們在雪山中迷失,被蘭嬌扔在雪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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