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快餐店兩個街區的道路從暑假開始施工,現在已經進行了大半個月。
於菟一路跑過來,遠遠就看到那邊噪音嗡嗡,綠色防護網架得高高的,偶爾有灰塵揚起,蓋住了周圍一小片視野,過了好一會兒才散開。
前幾天從這裡路過,沒看到裡面有遲樓的身影。
她踮起腳尖張望,一邊朝溫明舒的方向走去。
「遲樓呢?」
溫明舒本來是和幾個朋友出來逛街的,一看到遲樓就給於菟打電話,正和其他人一起站在門口盯著。
指了指施工地的方向。
「就在那片藍色的擋板後面,剛才我還瞄到一眼,不過……於菟,該不會是我看錯了吧?遲樓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距離有些遠,再加上那邊一直在施工,灰塵蒙蒙的,看不真切。
最重要的是,那可是遲樓啊。
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工作?
於菟的神色卻有些凝重,看著那塊擋板的方向。
「我過去看看。」
過了人行橫道,沿著路邊的擋板往前走了會兒。
敢要進去,就被一個人擋住。
「這兒正在施工,不能進。」
「我來找我的朋友。」
於菟抬頭朝裡面張望。
視線一轉,輕飄飄地落在站在不遠處,正戴著白手套搬磚的人身上,動作倏地停了下來。
站在推車旁的人穿著寬鬆黑色牛仔褲,上面落了不少灰塵,深色T恤上被蹭了好幾條印,袖子被捲起,拉到肩膀,露出了手臂上結實的肌肉。
彎腰用夾子一口氣撈起四五塊磚,手臂用力,牽拉肌肉露出漂亮的線條,轉身放在另一邊堆放好。
頭髮剪成寸頭,發梢帶著星星點點的灰塵,短短地向上支棱。
才入夏,就被曬黑了許多,稍微離遠一點,額頭上的傷就看不太出來了。
於菟緊緊抿著嘴唇,看著眼前的人差點哭出來。
「你找誰啊?」工作人員詢問。
她立即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抬手指過去。
「他。」
得了批准,於菟踩著凹凸不平的地面走過去。
裙角揚起,毫無預兆地闖入遲樓視線。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本來練習了一個月,已經十分熟練的夾子瞬間脫力,幾個磚頭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揚起細細一層灰。
「遲樓……」
話音剛起,他迅速彎腰,又撿起地上的磚塊,用夾子隔好,熟練地提到另一邊,快步朝對方的地方走去。
於菟神色一慌,連忙追上去。
來回跟了幾趟,遲樓才終於回頭,幽深的眸子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看了幾秒才開口:「你來這兒幹什麼?」
聲音更加低沉,帶著幾分嘶啞。
於菟斟酌著用詞。
「你突然走了,大家都在找你。」
遲樓卻像是並不在意。「嗯,現在找到了,你可以走了。」
說完,轉身要走。
於菟連忙跟上來,踩著滿地的磚塊,艱難地跟在他後面。
「我後來去你家樓下找過了,戒指沒找到。」
她後來去過很多次,卻從來沒有找到。
「可能是被人撿走了……」於菟失望道。
遲樓背對著她,寬闊的背有瞬間的僵硬,抬手扯下掛在脖子上的項鍊,塞進褲兜里。
語氣卻裝作隨意。
「丟了就不要找了。」
於菟跟在他後面不說話。
跟了一會兒,就連其他人也看見了,笑著打趣。「小樓啊,你女朋友來找你了?快點啊,別讓工頭看見了。」
遲樓微微頷首,雖然還是冷著臉,語氣帶著幾分尊敬。
「我很快就好。」
說完,終於轉頭看去,眉心緊皺著眉,薄唇緊抿成一條線。
「於菟,你別跟著我了,沒必要,你看看我現在,離開了遲家我什麼都不是。」
他微微攤開手,讓於菟看到自己滿是灰塵的衣服。
當初離開遲家的時候,他只帶了幾件衣服,身上也只有幾百塊錢,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於菟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看著遲樓在這一個月中迅速變得更加堅毅的五官。
烏黑的眼底帶著不滅的光。
她暗暗攥緊拳,詢問:「我給你發的消息,你都看到了嗎?」
遲樓不語,轉身要走。北北
「我看到那些信了。」於菟著急地桌上來,放下書包,從裡面找出幾封信遞到他面前,氣喘吁吁的。「開學的時候,我偷偷放在郵筒里的日記和信,是被你拿走了,是不是?」
漂亮的信紙裡面裝著她心裡最深的秘密,雖然已經過去大半年,卻被保存完好。
從遲樓手中,到傳達到她這裡,都被精心呵護著。
遲樓回頭看了一眼,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暗暗咬牙。
「出去。」
齒縫間迅速吐出兩個字,將她往門外一推。「別來找我了。」
說完,重新拉上禁止外人進入的黃線。
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手在褲兜里摸了摸指尖輕輕穿入戒指,摩挲著。
不遠處的工人突然喊了一聲。
「小樓,快過來幫忙。」
他迅速回神,把戒指重新放好,快步走過去。
「來了。」
剛被推出去,溫明舒急急忙忙跑來,探身朝裡面張望。
「怎麼樣?那個人是遲樓嗎?」
於菟微微點頭。
抬起剛才被遲樓拉過的手腕,粗糙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面,像是被磨出了無數繭子,有些刺痛。
溫明舒滿臉驚訝。「真的是啊?可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他人呢?」
一邊說,一邊疑惑地要進去看看。
於菟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會灰塵太大了,眼睛有些發酸,左手覆蓋在被遲樓拉過的手腕上。
聲音有些發抖。
「他讓我以後別去找他了。」
「他真這麼說的?」溫明舒動作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來,一把拉住於菟的手。「那就不找了,我們回去。」
「我今天還有工作……」
她大手一揮,握了握拳道:「請假,都這個時候了,還做什麼工作啊?休息!」
於菟笑了笑,看到路對面溫明舒的幾個朋友還在等。「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不是和朋友一起逛街的嗎?快去找他們吧。」
「你一個人沒問題?」
「找到遲樓了,這是好事,我先去告訴徐慶他們。」
溫明舒猶豫了一會兒,才終於點頭。「好,如果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來找我。」
等溫明舒一走,於菟站在門口停留了會兒,不見遲樓出來,迅速回了學校,直奔渡口。
踩著黃昏的餘暉,氣喘吁吁地來到吧檯,一邊扶著椅子喘氣,一邊著急。
「我找到遲樓了!」
羅伊回頭和羅二對視了一眼,立即走過來。
「在哪兒找到的?」
「南街那邊的工地上。」
見兩人一動不動,臉上沒有半點驚訝,於菟有些疑惑:「怎麼了?」
羅伊放下酒瓶走過來,為難道:「其實……我們知道他在那兒,前兩天路明從那兒路過的時候看到了。」
於菟一驚,愣了一下。
「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不肯回來,讓我們說出去,尤其不要告訴你。」
羅伊看了她一眼,道:「本來我們想,等再過一段時間等他回來,就告訴你的。」
「所以他是因為我才不回來的?」
兩人安靜下來。
於菟心頭一沉,緩緩坐在高腳椅上。
「果然是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烈酒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乾。
「於菟,別這樣。」
羅伊迅速搶走她的杯子,於菟卻後撤了一下,仰頭對著瓶口,不消片刻就喝完了半瓶。
兩人嚇得目瞪口呆。
她抬手用袖子胡亂擦了擦眼睛,嘭一聲把空瓶拍在桌上。
「再給我一瓶。」
羅二猶豫了兩秒,從酒櫃拿出一瓶新的放在他面前,被羅伊狠狠瞪了一眼。「這個時候還添亂!」
見於菟又喝上了,擔憂地看了會兒,拿出手機給遲樓發消息。
「於菟喝醉了,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