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掉了……
於菟不敢抬頭,卻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沉沉視線,帶著無形的壓力,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握著書包的手還在不斷收緊,折起來的書包袋子尖銳地壓在掌心,傳來陣陣痛感。
她低著頭,甚至不敢去看對方臉上的表情。
整個自習室中變得格外安靜,只有空調不斷傳來隆隆聲。
遲樓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干啞。
「那是你要送給我的東西,兔子。」
於菟心頭一疼,眼眶酸得不像話。
她沒有說話,卻暗暗攥緊了手裡的書包,像是擔心被遲樓發現似的。
細微的動作讓遲樓瞳孔驟然緊縮。
「你的書包里有什麼?」
於菟渾身一抖,迅速後退了一步,想要離開,對方突然一個大跨步,直接提到眼前,另一隻手拉住她拿著書包的手腕。
卻並沒有用力。
於菟咬緊下唇,抓著不肯放手。
「於菟……」
男人的聲音軟下來,讓她心頭一顫,手鬆了。
遲樓迅速接過書包,從還合上的拉鏈縫隙中,一眼就看到放在裡面的盒子。
明顯被人認真包裝過,黑色的硬紙上點綴著白色蝴蝶結絲帶。
包裝應該是首飾店提供的,正上方有一個燙銀花體英文字——LOVE。
遲樓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打開包裝,一個黑色絨布戒指盒出現在眼前。
銀色的戒指簡單幹淨,沒有任何花紋修飾,渾然一體,光滑的剖面折射著頭頂的燈光,閃動光澤。
遲樓看著手裡的東西,喉頭髮緊,竟說不出話來。
那枚戒指他從出生開始就帶在身邊,明知道只是一個十分廉價的地攤貨,兩塊錢就能買到,但遲樓還是固執地戴在身邊。
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早就已經丟掉了。
那種東西,存在的一天,都在不斷提醒他的出生,提醒他和遲方同的不一樣,和整個遲家的格格不入。
可是就算是遲家人當初要求讓他丟棄,他也從來沒有放在眼裡。
而是放在身邊,一遍一遍提醒自己的來歷。
那天戒指掉下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
可是沒想到,於菟竟然冒著寒風跑下樓,踩著雪花幫他找了一晚上。
甚至偷偷買了一枚新的。
多傻。
自己都吃不上飯了,還惦記著還東西。
遲樓自認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時此刻,卻感覺自己恨不得將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在眼前這隻兔子身上。
明明只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戒指而已。
於菟的視線落在那個戒指盒上,雙手交握著。
「上次我把你的戒指弄丟,這是還給你的。」
聲音很輕,帶著就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柔軟,輕輕地落在遲樓心尖上。
他握緊手中的戒指盒,眼底漸漸蔓延出喜色,剛要開口。
於菟繼續道:「這樣,我們就兩清了。」
喜色在臉上瞬間僵硬。
上前拉著她的手。
「我們回家。」
「住宿部的老師告訴我,幾天之前她就已經通知我,住宿手續辦下來了,可是消息卻傳到了你的手機上,你沒有告訴過我。」
遲樓緊皺起眉,臉上少有地表現出幾分慌亂。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我今天已經搬回宿舍住了,遲樓。」於菟搖頭道。
遲樓頓時慌了,露出幾分狠色。
「之前你答應住在我那裡,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能去,你……」
話說到一半,聲音卻戛然而止。
低頭朝自己的手背看去。
就在剛才,那裡傳來一點淡淡的涼意。
於菟趁機掙開他的手。
「我要寫作業了。」
說完,提著書包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埋頭寫起來。
筆桿轉動著,筆走如飛。
遲樓遠遠地看著他,卻腳有千斤重,竟抬不起來。
於菟低頭飛快書寫,卻連自己寫了什麼都不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再回頭看去,整個自習室中空空蕩蕩,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夜幕沉沉,遲樓走進酒吧,富有節奏的重金屬音樂充斥著整個空間。
他的唇角緊抿成線,右手暗暗握拳頭。
才剛走進去,迎面幾個衣著誇張的青年勾肩搭背從舞池中脫離,渾身酒氣,一邊抖動身體踩鼓點,一邊往外走。
路過遲樓的時候身體一歪,直接撞在他身上。
酒吧里光線昏暗,尤其入口處伸手不見五指。
幾人喝高了,沒認出遲樓,罵罵咧咧地叫囂起來。
「怎麼走路的?不知道這兒有人……」
嘭——
說話那人的臉被一拳打歪,踉蹌著摔在地上。
遲樓站在陰影中,一雙眸色冷得發亮,注視著他們。
剩下幾人懵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
「你小子……」
剛要動手,對面的遲樓已經撲了過來。
他動作極快,目光狠厲,緊握拳的手抬起手,能依稀看到皮膚之下隆起的肌肉線條,幾乎沒有猶豫,就狠狠一拳打了過去。
抓住另一個人的衣服扯過來,發了狠似的一腳踹上去。
幾人嚇得酒都醒了,看到遲樓的臉,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慘叫聲連連。
徐慶幾人本來在另一邊慶祝,聽見有人鬧事,正準備幫羅伊解決。
走進看到動手的人是遲樓,嚇得連忙上前把人拉住。
「怎麼回事?怎麼打起來了?」
「樓哥!別動手啊!」
徐慶加上路明和羅伊,三人一起,竟然都被遲樓拖著向前帶了兩步。
又打了好幾下,才終於把人拉下來。
被打的幾人捂著身上受傷的地方,罵罵咧咧地站起來,看著遲樓怒罵。
「真是瘋狗!」
徐慶本來還拉著遲樓,聽見這話一腳踹了上去。
踢得那人哎喲一聲,直接跪在地上。
「草!讓你們滾遠點!是不是還想挨揍?」
幾人不敢再說話,迅速鑽進人群里跑了。
三人拉著渾身緊繃,明顯還在怒火中的遲樓站起來,見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羅伊擺了擺手。
「都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
經常來「渡口」的人都知道遲樓幾人的關係,「渡口」是羅伊開的,就是他們的地盤,誰也不敢開口,都悄無聲息地散了。
徐慶悄悄鬆了口氣,還好今天他們發現的及時,要不然那幾個人絕對要出事。
現在這個檔口,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正想著,遲樓冷著臉,突然將他們幾人甩開。
「你不會是還想追出去打吧?」
徐慶被嚇了一跳,正準備攔人,見遲樓轉身走到角落的沙發重重坐下,連忙跟過去。「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追出去呢。」
遲樓沒有說話。
徐慶感覺情況不對,小心詢問道:「樓哥,你是怎麼了?不是去找於菟了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
剛才他們聽說了兩人正在鬧彆扭,卻不知道是個什麼彆扭。
在徐慶看來,遲樓這個沒心沒肺的,都快要把於菟寵上天了,那隻小兔子還能有什麼彆扭可鬧的?
這不是閒得蛋疼嗎?
遲樓咬緊牙,昏暗光線下,眸子更加幽深,黑得像一灘墨。
一開口,才發現他聲音干啞,顯然一路上都本繃著。
「她不肯。」
「什麼不肯?」徐慶一頭霧水,轉頭和路明、羅伊對視了一眼,開玩笑:「那就直接把人抓回來啊,她那小胳膊小腿的,還擰得過你?」
笑了一會兒,卻突然發現遲樓的神色不對。
「她哭了……」
他口頭一陣陣發緊,心臟竟裂開似的疼。
緊握的右手微微抬高,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上面的淚珠早就已經風乾,遲樓一直盯著,那時滴落的感覺卻仿佛一直停留在上面。
聲音嘶啞道:「於菟她因為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