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河市監獄。
周可擁有提前安排好的關係,成功見到了被收監在這裡的李鐵軍。
會見室里。
周可目光略帶驚訝的坐在桌子旁,看著獄警將對面那個滿頭白髮的中年人手上的手銬打開。
三年不見,這位曾經地頭的土皇帝的變化可不小。
以前那意氣風發,頂著茂密烏黑油亮頭髮的神氣老大,才僅僅三年過去,竟然看起來多了幾分暮色。
除了身材仍舊那麼健碩魁梧,其他的精氣神也已經大打折扣了。
隨後,獄警工作人員退後,給兩人留出聊天空間。
李鐵軍身材魁梧,抬頭紋很重,雖然也才只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可已經是滿頭的白髮了。
此刻,正同樣好奇的打量著對面的周可。
不過片刻,立刻眉頭舒展,露出了幾分笑意。
「等了這麼多天,他們找了個最不起眼的人來看我。」
「你也是想要從我嘴裡知道點什麼吧?」
說著,他笑著皺眉攔住了想要開口自我介紹的周可,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
「別說,讓我想想。」
「啊,想到了想到了,我這記性還是那麼好,一點都沒退步。」
「你叫周可,三年前調派到了松河縣市的民政局。」
「也是市里交通運輸局周思雄那老東西的孫子,下基層來鍛鍊鍍金的。」
「沒說錯吧?」
周可半張開的嘴輕笑一聲,也不否認的直接點點頭。
隨即目光里多了幾分驚訝。
事實上,他和李鐵軍只有那一頓飯局的交際,之後一面也沒見過,更是不存在利益關係。
但,即便如此,李鐵軍竟然都能把他記得如此清楚。
實在是不得不讓人佩服,怪不得這人能從一個鎮上出來的小混混一路走到礦老闆土皇帝那麼高的位置上。
的確是有過人之處的。
李鐵軍見到周可點頭,卻好似心情舒暢了不少,笑著連連點頭。
話也變多了不少。
似乎是很喜歡和人聊天。
「行啊,沒想到三年過去,第一個來看我的竟然是姓周的那個老東西。」
「估計讓你來,也是不想太招搖,省的被那些盯住我的眼睛看到,不好交代。」
「說罷,你爺爺想知道什麼。」
說著,李鐵軍整個人反而放鬆下來,慵懶的靠在椅子上。
表情裡帶有幾分戲謔。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
周可此刻看著身穿囚服還能如此灑脫的李鐵軍,也是深深佩服,笑著點頭。
「李老闆,你這份心態可真是讓人敬佩。」
「要是換做別人,哪怕省里的高官落馬,被判個十年八年的,都已經哭著懺悔,整個人老實了。」
「無期徒刑,你還能這麼樂觀?」
「聽說,被抓回來這些日子,你可是一件事兒都沒吐出來過,愣是一個人也沒交代。」
「現在市里、省里可有不少人脊背發涼,都害怕哪天你交代出他們。」
李鐵軍聽到這番話,不過嗤笑一聲。
略微惋惜的嘆了口氣。
「看來你不是來套話的,是來笑話我的。」
「後生可畏啊。」
「這要是放在以前,咱倆面對面這麼坐著,就算你爺爺也未必敢調理我。」
說著,李鐵軍摩挲了一下滿是老繭的手掌,目光里沒有一絲怒意,可表情卻逐漸令人心中生寒。
「難道,你覺得我人在裡面,就干預不了外面的事情了?」
「別說松河這地界上。」
「只要我願意,就算省里,我想多拉一條人命下來,那也是今天說,明天就能上報紙。」
李鐵軍的目光,逐漸在周可身上打量。
但是卻也沒看到任何一點害怕的跡象,頓時嗤笑一聲,似乎還有點滿意。
「行,還有點膽子。」
「就沖你能第一個來跟我聊聊天說說話,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想知道,去外面打聽打聽,他們可都說我李鐵軍出了名的心眼小,度量小。」
李鐵軍靠在椅子上,舒展著筋骨,聲音也帶有幾分慵懶。
「說罷,想要點什麼好處?」
「升官,發財還是幹掉哪個人?」
「只要你開的出價,我都能幫你。」
談起這個話題,他反而又多了幾分自信。
就那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實在是看不出來這是一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階下囚該有的態度。
周可見到李鐵軍雖然外顯老態,可氣質談吐仍舊桀驁不馴。
心裡反倒是有些寬慰。
畢竟,任誰見到一個曾經意氣風發的梟雄人物突然老態龍鍾,氣勢全無,也都會多少有些唏噓的。
能像是李鐵軍這種氣場仍在的,也實屬不易了。
念及如此,他也只是笑著搖搖頭。
「你說的那些好處,我都不想要,也開不起價。」
「不過今天來,我反而有一件好事要說給你聽。」
李鐵軍聽到這話,直接嗤笑一聲。
環顧了一下四周,攤開兩隻手。
「我都已經在這種地方混了,還能有什麼好事兒?」
「難不成,你是那群人派來探我口風的?」
「怕我還想出去?」
說著,他當即帶著笑意,輕輕搖頭,微微嘆了口氣。
「不出去了。」
「這三年他媽的跑去國外,淨特麼受洋罪,那地方可不是我願意待的,也就我那白眼狼的老婆孩子喜歡。」
「養老了。」
「反正這監獄裡也都是熟人,我當年那麼多兄弟都在這兒,有人聊聊天,也挺好的。」
「讓你來的那些人,是既害怕我死,又害怕我要出去。」
「他們是巴不得我活著被關一輩子,最好是在他們都退休了之後再出事兒,那他們也就不用提心弔膽了。」
周可聽著李鐵軍這麼喜歡碎碎念,心裡也不由得回想起徐秋穎那賴賴唧唧的模樣。
不得不心生感慨。
基因血脈這東西,真的是有說法在裡面的。
就算是從小被人領養,那也架不住還是得像親爹這麼愛絮叨。
念及如此,他直接看向李鐵軍開口。
「這些,都和我要說的事情無關。」
「你還記得廟頭鎮有個女的,叫林瑩嗎?」
「還有你那個凍死在雪窩子裡的大舅哥,林旭,記得嗎?」
「是你頂替了他去鐵礦上當登記員的工作。」
「還記得是為什麼嗎?」
李鐵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突然聽到這番話,頓時微微一愣。
古早的記憶隱約浮上心頭。
「廟頭鎮?」
「林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