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檸寶離開壽金堂後,腳步輕快的帶著在外頭等候的婢女春喜回西側的院子,無視了那些偷瞄她,竊竊私語的婢女婆子們。

  趙管家登門退親一事本就瞞不住,也許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姑娘,您沒事吧?」婢女春喜小心的瞅了一眼姑娘,想起登門拜訪的定國公府趙管家,忍不住擔憂的問道。

  姜檸寶淺淺一笑,眺望不遠處的小花園,花園裡的花兒爭妍鬥豔,她心情愉悅的開口:「我很好。」

  確實很好,做了這麼多年嬌小姐,難得暴露一點真面目,卻將人嚇得目瞪口呆,姜檸寶頓覺渾身舒暢不已。

  婢女春喜望著姑娘嬌美動人的笑容,不知為何,心裡頭浮現一抹忐忑,總覺得姑娘哪裡不對勁。

  等她晌午去大廚房端午膳的時候,才知曉自家姑娘到底幹了什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姑娘怎麼怎麼這般糊塗。

  她急匆匆的拎著大食盒來到院子,卻看到姑娘正站在院子裡的一棵桂花樹下,白皙柔美的臉上滿是懷念之色,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春喜忍不住放輕了腳步走上前。

  「姑娘,您又在想念二爺和二少夫人了。」

  姜檸寶輕點了下頭,想起這桂花樹下埋著的一壇壇女兒紅,有好幾壇是她和爹爹一起釀造,一起埋下的,嘆道:「爹娘如果得知我被退親,不知會多傷心。」

  胎穿到古代,姜檸寶就備受爹娘寵愛。

  想到書中後面,爹娘出現為『她』報仇的情節,姜檸寶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原來她爹娘並沒有逝去。

  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可惜書中並未透露爹娘到底在哪裡,只說被人救了,那地方與世隔絕,爹雙腿斷了,娘還失憶,無法回長寧伯府。

  「姑娘……」婢女春喜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姑娘真是可憐,二爺和二少夫人去了,沒了爹娘護著,現在又被退親。

  姜檸寶回頭看了一眼春喜,春喜是她的心腹婢女,一直待在她身邊,從未離去,最後更是幫著『她』做了許多惡毒的事,被人賣去骯髒之地。

  「今天的午膳有什麼好吃的?」姜檸寶收斂思緒,笑盈盈的問道。

  婢女春喜連忙報出菜名:「有您最愛吃的燕窩雞絲湯,八寶鴨,炒珍珠雞,糖醋小排,翠玉豆糕,如意卷,炒青菜。」

  原本以為大廚房得知姑娘被退親會被剋扣伙食,沒想到還是和原來一樣。

  春喜暗暗鬆了口氣。

  姜檸寶微微挑眉,沒說什麼,轉身回屋用午膳,其實克不剋扣伙食,姜檸寶不在乎,她娘親的嫁妝在她手中,吃穿用度壓根兒不用愁。

  哪怕在自己院子裡開個小廚房也可以。

  只是姜檸寶懶得這樣做。

  大廚房做的菜挺好吃的,只要膳食的質量沒有下降,分量減少沒什麼。

  用過午膳後,婢女春喜在收拾桌面,她坐在矮榻上,泡上一壺香茗,凝視著窗外的桂花樹,思緒飄飛。

  說起她和國公府世子爺謝景翊的婚約,書中並沒有詳細描述,但姜檸寶卻非常清楚,用一句話概括,不過是救命之恩,結兩家之好而已。

  她母親楊氏在她三歲那年從寺廟上香回來路上救了遭遇劫匪的謝家二房夫人和六歲的謝景翊,當時的謝景翊還未被過繼給定國公當兒子。

  謝家二房夫人得救後,得知娘親有個三歲的姑娘,率先提出結親,娘親看謝景翊聰慧機敏,人也長得好看,便應了下來。

  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謝家本是名門望族,樹大根深,枝繁葉茂,尤其是謝家出了一位世襲的定國公後,更是如日中天,聲名顯赫。

  謝家二房子嗣頗豐,但出人頭地的少,在謝家這個大家族裡地位一般般,偏偏謝景翊這個二房的嫡出少爺卻長得極好又聰慧。

  謝景翊八歲那年正好被謝老夫人看中,在宗族的見證下,過繼給定國公,成了定國公府內定的世子爺,她這個未婚妻的地位水漲船高,成為京城貴女千金們羨慕嫉妒的對象。

  「為心悅之人,損害救命恩人之女的名聲,最後更是和女主一起毀了她和她一家,這男主還真是忘恩負義。」

  姜檸寶抿了一口香茗,喃喃道。

  不過書中為何沒有提起這事,只說姜檸寶不甘心退親,死纏爛打糾纏男主,不,有提起過,是姜檸寶在對女主楊舒清做盡惡毒之事名聲盡毀後嚷出來的,但為時已晚,知曉這一切的人,除了她的爹娘,不是全都逝去,就是閉口不言,沒人相信。

  只覺得她胡亂攀咬剛繼承爵位的定國公。

  姜檸寶眉心微蹙,神情若有所思,半晌,她才恍然大悟,低低輕嘆一聲:「真是個傻女孩。」

  情之一字迷人眼。

  幸好她並不是書中的那個『她』。

  有上輩子記憶的姜檸寶對謝景翊這個未婚夫感情淡淡的,其實謝景翊並不是她喜歡的那一款,但都定下了親事,木已成舟,姜檸寶便入鄉隨俗,決定和他相敬如賓過一輩子。

  誰知卻發現自己是穿書。

  面臨被退親的窘境。

  沒人知曉姜檸寶內心的激動和歡喜。

  這時,婢女春喜回來了,手中提著一籃子紅艷艷的草莓過來,掀開八寶珠簾進入內室,將一籃子洗得乾乾淨淨的紅草莓放到矮榻旁邊的矮几上,幾番猶豫,春喜咬了咬唇,終於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姑娘,姚掌柜剛剛送了一筐草莓過來,又被大夫人派人將大半筐要了去。」

  姚掌柜是負責打理姜檸寶娘親嫁妝鋪子的大掌柜。

  這三年來,他每個季節都會送新鮮的瓜果到長寧伯府和青山書院,可惜送到長寧伯府的瓜果大部分都入了大夫人張氏的口袋。

  春喜每見一次都會忍不住心疼。

  「春喜,不用在意這點小事,大伯母不敢做得太過分。」

  姜檸寶輕笑一聲,拿起一顆紅草莓放入嘴裡咬了一口,不甚在意的說道。

  婢女春喜想想也是,這三年來,大夫人從來沒將姚掌柜送來的瓜果全都昧下,不過拋開瓜果一事,春喜開始擔心起另外的事來。

  「姑娘,大夫人竟然放縱府里的下人到處議論姑娘被退親的事,估計滿京城的人都要知曉小姐被定國公府退親的消息了。」

  姜檸寶抬眸瞅了春喜一眼,精緻柔美的臉上笑意淺淺:「反正早晚都要傳出去,春喜,我們要淡定,不就是退婚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把火燒得越旺越好。

  春喜咬了咬唇,為姑娘抱不平:「可是……可是明明錯不在姑娘!」

  姜檸寶淡然一笑,朝春喜眨了一下雙眸。

  「春喜,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焉知更好的緣分不是在後頭?」

  說完,她再次拿起一顆草莓吃了起來,愜意的眯了眯眼,心裡卻暗暗奇怪,怎麼沒有她放話要嫁定國公的傳言。

  在姜檸寶看來,定國公比男主謝景翊那個忘恩負義的混蛋好了不知多少倍,可惜不是男主,只是個給男主送金手指的,必須死得早,權勢爵位人脈全都便宜了男主,奠定了他第一男主的地位。

  真真令人扼腕。

  幸好她有神奇釀酒技能,釀出的酒具有神奇的屬性,只要她嫁給定國公,定會多釀些藥酒送給定國公,長命百歲不成問題。

  論拖後腿,她可是專業的。

  姜檸寶眼中光芒閃過。

  春喜到底沒有姑娘樂觀,她並不知她家姑娘膽大包天的放話要嫁給定國公,不然肯定會被嚇壞。

  「可是,可是姑娘被退了親,以後很難再說一門好親事。」春喜難過的說道。

  尤其這個退親的人是定國公府的謝世子。

  姜檸寶笑了笑,眉宇間不自覺的浮現一抹嬌怯,頗為惹人憐愛。

  「春喜,你說定國公如何?」

  「我今天在趙管家上門退親的時候,一時激動,放話說要嫁定國公,趙管家答應回府稟告謝老夫人。」

  姜檸寶慢悠悠的拋下一個大雷。

  「姑娘,定國公是個好人,但……但他不是一個良人,他太危險了,靠近他的女人全都沒好下場,姑娘,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春喜一臉驚恐,焦急的勸道。

  「春喜,說不定我和定國公是天作之合,姻緣天成呢。」姜檸寶瞅著春喜驚恐的神色,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香茶,似真似假的開了一句玩笑。

  上輩子,除了一手神奇的釀酒技藝,沒有異能的自己在末世無論遇到多大的危險,每次隊友都死光了,她都好運的活著。

  不知是她命太硬還是運氣太好。

  最後,姜檸寶身邊的親朋好友都一一沒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滿是喪屍的世界生龍活虎的活著,直到喪屍王被滅,世界恢復新生,她也沒活下去的**,便……便自殺了。

  誰知自殺了也沒死成,而是帶著記憶投胎到古代。

  不再是滿目瘡痍,沒有親人的末世,這一世,她有了疼愛她的父母,可以隨心所欲的吃各種各樣的美食,釀造各種神奇的酒,姜檸寶再次有了活著的**。

  她這樣命硬的女子,和定國公難道不是天作之合嗎?

  屋內靜默了一瞬。

  天作之合……

  試問有哪個女子能和定國公是天作之合。

  春喜深吸了口氣,試圖打消姑娘危險的念頭:「姑娘,在您之前,有多少貴女不信命,眼巴巴的湊上去,那些女子短則一天,長則七天,各個沒好下場,久而久之,便沒女子敢靠近定國公。」

  「姑娘,您可不能以身犯險。」

  「姑娘,您想想三少爺,如果三少爺知曉這事,肯定會擔心您。」

  聽到春喜提起她嫡親大哥姜瑾,姜檸寶臉色益發柔和,等等,她怎麼忘了還未修書一封到青山書院給大哥。

  免得大哥聽到傳言擔心,急匆匆的趕回府,無心備考。

  姜檸寶驀地起身到案桌旁,沒有理會焦急擔心的婢女春喜,趕緊攤開宣紙,磨墨,執筆寫了一封書信,告知他退親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的打算,封好後交給春喜,叮囑道:「春喜,你將這封信交給姚掌柜,讓他送去青山書院。」

  「是,姑娘。」春喜以為自己的勸說有了效果,暗暗鬆了口氣,小心的將信件放入袖口,匆匆離開院子。

  春喜才離開不久,院子裡來了幾位婢女婆子,其中一位是楊嬤嬤,她是大夫人張氏的心腹嬤嬤。

  楊嬤嬤面無表情的朝姜檸寶微微福身行禮。

  「四姑娘,夫人命奴婢送了一冊書給您,希望您好好抄寫一遍,以後務必謹慎言行,萬不可再頂撞長輩。」

  說完,一個婢女恭敬將抱著的一冊書遞過去。

  姜檸寶接過書冊一看,只見書冊上寫著兩個大大的字:女誡!

  大伯母這是要她抄女誡?

  姜檸寶不疾不徐將女誡塞回婢女的手中,輕聲細語的拒絕:「楊嬤嬤,這女誡你帶回吧,我不需要。」

  是的,她不需要女誡這種東西。

  大伯母想用女誡敲打她,簡直可笑。

  楊嬤嬤神色一沉,不容拒絕從婢女手中拿過女誡強硬的塞到姜檸寶懷中,冷漠道:「四姑娘,這是大夫人的命令。」

  「嘶嘶嘶……」

  那本硬塞過來的女誡當場被姜檸寶撕了個稀巴爛,破碎的紙張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