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偏頭看著樓梯盡頭一眼，沒有再說話，提步追了上去。
梁亦以為他生氣了，跟在後面哼哼唧唧：「辰哥哥，我不說她壞話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沒有不理你，只是剛才聽聞你說如雪姑娘有一手絕世的七弦琴技藝，也想見識見識。」
聽到這話，梁亦又開心起來。
「是要去聽一聽，如雪姑娘難得在這麼多人面前彈奏，而且平日裡我們的身份又不好去引嫣閣，今天機會難得。」
走到樓梯口，兩個侍衛還沒來得及說話，梁亦就已揚著頭道：「我是端王府郡主，這是定遠侯府的小侯爺，太子哥哥邀請我們來的，讓開！」
梁亦曾經出入過太子府，兩個侍衛認得她，倒是蕭辰，是第一次見。
不過有她引路，侍衛並沒有為難，很是乾脆放行。
順著樓梯往下走，進入一長廊中，往右看去，視野一片開闊。
前方是一庭院，可並沒有什麼人，大多數人都坐在了庭院盡頭的水閣之上。
水閣的對面，是一建在水上的圓台，有人在上面長歌袖舞。
圓台兩邊連著水閣兩側，一舞畢，從左而下，緊接著有人從右而出，又開始新的一場表演。
梁亦忍不住驚呼：「沒想到醉仙樓還有這種地方，簡直是觀景的聖地呀！辰哥哥你看，表演的圓台周圍水裡全是荷花，遠遠地看去，仿佛在花上起舞，這也太美了！」
蕭辰隨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雲拂準備出場。
他腳步加快了不少。
沒有上二樓水閣，而是直接站在了圓台對面。
水閣上，太子梁文軒坐在主位，一旁有幾個大臣陪同，一邊品著茶一邊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他的右手邊，緊挨著坐了一個女子，端莊華貴，氣質斐然，只是臉上的表情與這個場景有些格格不入，顯得太過嚴肅。
梁文軒將空了的茶杯遞到她面前：「既然來了，就不要板著一張臉，作為夫人，要懂得如何討夫君歡心。來，給本太子沏杯茶。」
女子依言拿過茶壺。
對面候場的雲拂緊緊盯著水閣上的人，終於，被她找到了。
她偷偷詢問侍女：「坐在中間的那位女子是誰？」
侍女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奴婢知道中間的那位男子是誰，正是此次點名要如雪姑娘演奏的太子殿下。」
另一侍女接話道：「能有資格坐在太子殿下身旁的女子，估計只有太子妃了。」
「太子妃？」
「是，太子妃出生於徐國公府，名為公聽訪，一出生，便被國師算為天女，從小許配給太子，三年前兩人正式完婚。聽說太子妃從小便受了極好的教養，溫婉恭順知書達理，嫁到太子府之後與太子兩人琴瑟和鳴相敬如賓，是皇家的典範。」
頓了頓，嘆口氣道：「只可惜，三年未有所出……」
話未說完，就被另一人打斷：「噓，這種話你居然也敢說，小心禍從口出！」
侍女連忙緘口不言。
雲拂靜靜望著公聽訪，難怪上次在福山寺會碰到她，估計是因為三年未有所出，去求神拜佛的。
她雙拳漸漸握緊，眼中閃現出一絲恨意。
不過很快，又慢慢退去，陷入了深思之中。
一介受制於禮教的女子，身上的東西為何會出現在……
她一定得把這件事情弄明白。
不一會兒，侍女提醒她即將上場，做好準備。
雲拂脊背又挺直了些，懷中穩穩抱著琴，一步一步往台上走去。
躬身福了個禮：「妾如雪，今日為貴人彈奏一曲《青花瓷》。」
坐在水閣上的幾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議論紛紛。
「這支曲目從未聽說過，難道是如雪姑娘新創的曲子？」
「之前流傳甚廣的高山流水等曲，確實聽得有點多了，此次有新曲，倒是勾起了我的興趣。」
「就是不知道如雪姑娘的琴技對不對得起傳聞的盛名。」
……
蕭辰站在對面隔水相望，一身白衣被風拂動，帶著輕輕的咧響。
而雲拂，紅衣似火，衣袂飄飛，與荷花池景色融為一體，如仙如魅。
四目相對。
雲拂勾唇一笑，坐下。
水閣上的梁文軒本並未在意，右手擱置在桌上，輕輕撐著額頭，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他貴為太子，聽過的曲子多之又多，見過的美人亦多如繁花，眼前不算什麼。
不過，琴聲起時，他眸光明顯一亮。
被雲拂改編過的青花瓷更為婉轉動聽，且用了二十四套指法來回變換，十指在琴上遊走，可以稱得上是人琴合一。
不只是聽曲，觀賞性更是絕無僅有，京都再無一人可與之媲美。
雲拂其實並不喜歡這種花里胡哨的彈奏方式，可沒辦法，這裡的人就好這一口，她只能配合。
一曲畢，水閣上的眾人沒有回過神，仿佛還沉浸其中。
只依稀聽到底下蕭辰節奏緩慢地鼓掌聲。
他的笑，帶著痴醉。
過了片刻，梁亦神思回歸，一臉被驚到的模樣。
「嘩，不愧是如雪姑娘，琴技琴音琴譜皆是一絕，萬千讚嘆都不足以描述我此刻的內心！」
梁文軒聽到她大呼小叫的聲音，佯裝怒道：「梁亦，你何時來的，怎麼偷偷躲在底下不上來？」
梁亦朝蕭辰嘻嘻一笑，拉著他往水閣上走去。
「太子哥哥，我是怕打擾你的雅興，所以就在下面觀賞了，不是故意不來和你打招呼的！」
梁亦歡快上樓，朝梁文軒和公聽訪行了個禮：「見過太子哥哥太子妃！」
蕭辰跟在後面行了個禮。
公聽訪淡淡回以一笑，目光落在了她身後的蕭辰身上時，面色一僵。
這個人，她好像曾經見過。
梁文軒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招呼下人再搬一張椅子來，讓梁亦坐下。
他與蕭辰雖然沾了點親，但因蕭辰從小體弱多病，鮮少露面，故而並沒有見過他。
還以為是梁亦帶過來的侍衛，沒有多加理會，就任他在後頭站著了。
目光又回到雲拂身上，很明顯，這次他看她的眼神有了變化。
「如雪姑娘果然名不虛傳，不知可否給本太子顏面，再奏一曲？」
雲拂剛要起身的動作一頓。
還以為彈一曲就能夠下場，畢竟外面馮氏還在等著她參加書畫大會，而她的目的也已完成。
沒想到梁文軒讓她再彈奏一曲，她咬了咬唇，有些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