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看清楚了。
是一個蛇頭。
而且是一條巨蛇的蛇頭。
它的腦袋和之前見到的赤岩蛇一樣,呈倒三角形,只是比之前見到的要大了許多倍。
饒是慕玄清見過無數大場面,看到此場景,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同時,也想明白了許多。
赤岩蛇怕光,一直生長在暗黑之處,故而難覓食物,影響繁殖能力也很難長大,成為了一種十分罕見的物種。
而這個地方,暗黑避光,山裡面為空,活動範圍大,每個月就會扔一頭牲畜下來供它食用,簡直是它生長繁殖的極佳之地。
而它迅速將屍體拖入洞中時,嘴裡的唾沫不免會少數融入溪水,那極微量的毒素,通過溪水一直流到山腳下,可以幫那些中草木之毒的人解毒。
因為微量,赤岩蛇之毒幾乎可以隨著人體自身循環而排出,並不會影響生命安全。
所謂螣神,大抵如此。
這也是為何那些人給了供奉,便能夠求到神水的原因。
慕玄清抱著雲拂繞過那個隱秘的黑洞,沿著這邊向光的牆壁一直往前走,前方視野終於開闊起來。
此刻的他們立在半山腰上,低頭看去,層巒疊嶂,煙火人家,盡收眼底。
不久,聽到了蘇葉的聲音。
「主子,你在這!」他激動大喊。
自從他們倆掉下去之後,他便想依靠繩索沿著山壁往下。
奈何山壁實在太過光滑,毫無著力點,繩索又不夠長,只能放棄。
於是便帶著人將這座山給圍繞了起來,想要尋找有沒有其他通往谷底之路。
好幾日過去,終於找到這裡,本以為只能給他收屍,卻沒想到他們還活著。
雲拂醒來時,已在回繁都的路途上。
躺在馬車中搖搖晃晃,她有些恍惚。
「這是哪裡?」
慕玄清見她醒來,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激動道:「阿拂,你醒了?」
雲拂見到他,眼眸微微垂了垂,將手抽出。
昏迷的這段時間,她做了許多夢。
有些也不算夢,是之前經歷過的一些回憶。
有從前在侯府的片段,有在天水州的片段,裡頭都是蕭辰那個模糊的身影。
不久之後,天地旋轉,之前的景象像鏡子一般破裂。猛烈地晃動之後,畫面漸歸平靜,慕玄清出現在她面前。
她與他相處之後的點點滴滴如電影膠片在她腦海中一截截滾過,最後定格在了暈倒前的那一幕。
他有著許久沒有對她發泄過的怒氣,就像剛認識時那樣,他掐住她的脖子,大喝一聲「你找死!」
她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溯本求源後,她突然覺得,他那麼奮不顧身地救她,是不是只是因為她能夠解他體內的毒。
作為一個將軍,一個少君,一個上位者,他可以隱藏自己騙過聞炎陵為他辦事,亦可以隱藏自己欺騙她,讓她徹底對他放下防備,心甘情願為他賣命。
然而,隱藏得再好,也終將暴露。
他急著想要找出口活命,而她卻為了找她的玉佩和一具屍體較勁,他怒了,所以才會做出那種反應。
反正解藥已經到手,即便是撕破臉,他也不懼。
思及至此,她眼中的冷漠更甚,撇過臉去,不再看他。
慕玄清猜想她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也沒有多言,站起身出了馬車,叫來孫小瑩。
「孫姑娘,她醒了,勞煩你來看看。」
孫小瑩聽到這話,以最快的速度鑽進馬車。
坐在雲拂身旁,幫她把了把脈,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臉色,關切問道:「白姑娘,你怎麼樣?」
雲拂略帶疑惑看著她,她剛才的語氣,已然沒有了之前的針鋒相對,好像是真的在關心她。
她一邊思索著這份轉變的由來一邊答道:「沒其他不舒服,就是感覺渾身沒有力氣。」
「你前幾日都沒有進食,也就昨日好不容易灌了些米湯進去,自然沒有力氣。我讓人熬了些粥在小火爐上頭熱著,現在就端來給你喝。」
不一會兒,孫小瑩端著一碗燕窩粥走了進來,坐在榻旁一口一口小心餵她喝。
突然這麼殷勤,雲拂還真有些不習慣。
「我們這是在哪兒?」
「是在回繁都的路上了,少君處理完了姜州的事情,該回去復命了。」
「哦……」姜州的事情處理完了,他身上的毒完全清除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她算是完成了任務,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知道為何,她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白姑娘,我有一事不解,不知是否能在你這裡尋求答案?」
「你說。」
「我師父說過,五蟲五草毒是西域一種很罕見的毒藥,中原極少見到,你為何會知道解毒之法?」
雲拂眼眸微轉:「你懷疑我?」
「不是懷疑你。」孫小瑩眼睛亮閃閃的,是雲拂從未見過的晶瑩,「你像極了我曾經見過的某一個人。」
雲拂這才發現自己臉上沒有覆蓋面紗,眼中頓生警惕,仔細打量著她。
她確定曾經在梁文簡身邊沒見過她。
時間線再往前走,她也沒見過這個人,況且那時候孫小瑩還小,不可能和她有交集。
「你在哪見過我?」
孫小瑩難得一笑:「畫上。」
「畫上?」雲拂一頭霧水,被她給弄懵了。
可她再問下去,孫小瑩閉口不言了,只說再過一段時間事情自然會明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何會知道五蟲五草毒?」
雲拂當然不會和她說真話,敷衍道:「偶然在一本醫書上看到的。」
「只是這樣?」
「你以為是怎樣?」
「沒什麼。」孫小瑩知道她是在敷衍她,可也不惱,「你不告訴我沒關係,等我師父來了,到時候就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雲拂對她這句話一知半解,以為她是覺得自己偷了她師父的師,所以特意叫她師父過來教訓她。
「就算是你師父來了,我也不一定告訴他。」
孫小瑩笑了笑,那笑容意味不明。
頓了頓,突然道:「你和少君其實並沒有感情,此次一起同行去姜州,只是為了幫他解毒,對不對?」
雲拂眉眼一蹙,眸光漸漸發冷:「誰同你說的?」
看到她這幅神情,孫小瑩便知道自己又猜對了,她十分高興。
「沒有誰同我說,我胡亂猜的。」她整理碗筷便要下車:「你身子還很虛弱,好好在這休息,少君的身子暫且就由我來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