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有短暫的寂靜。
雲拂突然欺身向前,目光灼灼:「你真的這麼喜歡我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梁文簡還以為她回心轉意,眼中泛起薄淚。
「雪兒,你是朕這輩子最想要得到的女人,也是朕最捨不得放棄的女人。朕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要相信朕,等風波平息,朕會將須風打造成一個太平盛世。屆時牽著你的手,俯瞰天下,你將會是朕身邊唯一的女人。」
雲拂嘴角浮現一絲淺淡的笑,帶著蠱惑:「我只是一個小小女子,沒有這麼大的抱負,也想不了這麼遠。你說你喜歡我,那我有個問題,你能不能如實回答?」
「你說,只要朕知道,朕都告訴你。」
「我的孩子,此刻在哪?」
聽到這話,梁文簡的眼神瞬間抽離,不再看她。
面對他的閃躲,雲拂追上去詢問:「只要你告訴我他在哪,我可以考慮給你解藥,並留在你的身邊。梁文簡,那是我的孩子,是死是活我都想知道他的下落,你告訴我好不好?」
梁文簡張了張嘴,又將話給吞了回去。
這一生,他對無數人說過謊,也誆騙過無數人,可唯獨對她,說不出口。
雲拂熾熱的眼神迅速冷卻。
嗓音微微顫抖:「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見梁文簡依舊閉口不言,她驀地抓住他的衣襟,瘋狂搖晃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把他殺了?!你告訴我!」
那是他和蕭辰唯一的孩子,是蕭辰留在這世間唯一的念想。
「是,朕讓人將他扔到了林中餵狼,朕絕不允許你與其他男人生下的孽子存活在這世上。」
雲拂身上突然沒了力氣,將他的衣襟放開。
淚如雨下。
她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以梁文簡的性子,不會留這麼大一個隱患在世上。
可即便知道,她卻依舊想要親口問上一問,心中依舊抱著一絲幻想。
此刻,幻想破滅了。
又是詭異的寂靜。
偶爾能夠聽到幾聲隱忍的抽泣。
半夏好像聽懂了他們的對話,站在一旁侷促不已,想要上前安慰,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最後只能提醒道:「姑娘,時辰快到了,再過一段時間他們該進來了,我們要怎麼辦?」
雲拂五指覆蓋在眼上,過了好一會兒,挪開。
淚水盡數擦拭乾淨。
「把她的衣服扒下來,快。」
半夏愣了愣,突然明白她想做什麼。
如今她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只能立即照做。
雲拂與殺手互換衣裳,戴上面紗,外人基本看不出來。
「雪兒,你要去和親?你不要去,不是說好留在朕身邊?」梁文簡伸出手,眼中帶著祈求。
雲拂居高臨下看著他:「梁文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你覺得我會留在一個有著殺夫殺子之仇的人身旁?」
她眼中仿佛淬了毒,「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將所有準備好,雲拂給梁文簡嘴裡倒了一包藥粉。
「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被你所滅神醫谷的獨門毒藥,棉裡針。一旦中了此毒,渾身便如萬千針扎般疼痛,折磨七日七夜之後七竅流血而亡。」
梁文簡眼中閃過一次驚慌,卻未達眼底。
雲拂知道他在想什麼,站起身道:「我知道白明陽是你手下的人,當初神醫谷不少獨門秘方他都知曉,自然也能夠制出綿里針的解藥。所以我特意修改了裡面的幾味配方,有著更甚棉裡針的效果,卻無人能解。」
她端正身子,一步一步離開:「你就好好享受這七日的時光吧。」
梁文簡躺在內室床上,眼見著雲拂的身影消失,眼中划過一絲淚光。
她終究離開了他,所有的所有,如刀光泡影,轉瞬即逝。
他很想告訴她,他這一輩子一直偽裝著自己,將心套上堅硬的盔甲。
唯獨對她,是真正敞開的。
可他已說不出,她也不會信。
打開門,雲拂從容跨過門檻,對朝里張望的總管太監道:「聖上心情有些低落,現已回內室休息,暫時不要去打擾他。過段時間,自然會好的。」
總管太監憂心忡忡望了內室一眼,點了點頭。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清楚明白聖主對天女的偏愛,天女離開,他心情不好實屬正常。
雲拂坐上馬車,跟隨著大隊伍離開。
一路搖搖晃晃,馬車內寂靜得可怕。
半夏坐在一旁半句話都不敢說,剛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還在眼前,讓她心有餘悸。
眼神放空了許久,雲拂終於動了動,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慢悠悠查看起來。
半夏吞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氣問道:「姑娘,您這是在看什麼?」
「燕赤少君的資料,小道消息。」
這是她匿名從歃血盟買來的,歃血盟不僅可以接令做任務,也賣消息牟利,它本身就是一個天下消息匯聚之所。
她的這條命是湯圓糰子拼死救下來的,自然不會輕易再斷送。
她要帶著蕭辰與他們的孩子那一份,堅強地活下去,替他們過好接下來的每一天,看遍河山風光。
「燕赤少君的資料?」半夏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湊了個腦袋上去。
「奴婢聽說燕赤少君是五年前才回到宮中的,之前一直流落在外。可能是因為在外頭吃不飽穿不暖,身體非常差,一直呆在少君府不出門。」
雲拂點點頭:「這上頭也是這樣說的,說是燕赤當今君上在即位前夕身體受了損傷,一直沒有孩子。直到五年前,突然找到了很久以前與民間女子生下的一位皇子,三個月後將其立為少君。少君體弱多病,一直由藥物將養著,足不出戶,鮮少有人見過他真容。」
說到這裡,雲拂不免又想起了蕭辰。
當初他也是體弱,才會娶她沖喜。
命運還真是戲劇性的相似。
「那這樣說來的話,少君豈不是隨時都可能斷氣?誒呀不好了,若是少君死了,姑娘那就要被遣返回須風了,到時候您的處境……」
雲拂將冊子合上。
「一切都還說不準呢,說不定這只是障眼法,是燕赤君主為了保護少君才對外胡說的謠言。實際到底如何,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