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之後,梁文簡又是幾日沒來,雲拂帶著半夏去幽茗閣打發時間。
並沒有去她的專屬院落,而是坐在大廳聽一群男人高談闊論。
「聽說了沒,南城也失守了。」
「聖主登基之後,不是又加派了人手前往邊關?聽說還準備了充足的糧草。」
「嗐,頹勢已定,只怕難以挽回了。而且我聽說燕赤帶兵的將軍體如鍾馗,面如魁星,所到之處如狂風席捲,甚是可怕。」
「我也聽說了,因為長得嚇人,還戴著面具。」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來來來,喝茶!」
……
雲拂眼眸微垂,裡頭滿是黯然。
若蕭辰還活著,即便不為一州刺史,也能夠成為一個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將軍,不至於讓須風丟掉這麼多國土。
轉念一想,這樣的皇室,這樣的聖主,又何須為他們賣命。
如今的局面乃他們一手造成,屬因果報應。
短暫的沉寂之後,話題又落到了近期被國師選定的天女身上。
「聽說這次選出來的天女是草芥出身,就是一普通獵戶家的女兒。也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一朝飛升成鳳凰。」
「出身低賤,命格卻貴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是可憐了太子妃,生生從正妻降為妾室。」
「不說太子妃三年未有所出,如今被母家牽連,也坐不了聖后之位。」
「是這個道理,可那獵戶家的女兒何德何能?聽聞不僅無才無學,資質還十分平庸。這種人坐上聖后之位,只怕難當母儀天下之重任。時間久了,肯定會惹聖主嫌棄。」
一旁的半夏聽到這裡不服氣了,忍不住小聲嘟囔:「我家姑娘才不是無才無學,也不是資質平庸。京中這麼多貴女,指不定沒一個能比得上的呢。」
雲拂輕輕敲了敲她的頭:「聽個熱鬧而已,有什麼可較真的?」
「奴婢就是見不得他們如此編排姑娘嘛。」半夏委委屈屈。
廳中突然熱鬧起來。
半夏回頭看去,是一身穿灰色長袍的說書先生。
「上回咱們說到神武大人智斗貪官,這回我們來說一說他如何勇斗賊匪……」
半夏身子立即坐直了,見雲拂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又湊過去小聲道:「姑娘,奴婢聽說這裡的說書先生說得可好了,這麼多人都是沖他來的呢。您怎麼感覺興致懨懨的樣子?」
雲拂突然站起身:「你在這聽吧,我出去走走,這裡人太多,有些頭昏腦脹的。」
「可聖主讓奴婢時刻緊跟著姑娘伺候……」半夏想要跟著走,又捨不得。
「我又不會被猛獸吃了去,只是到茶樓里轉轉而已,待會兒就回來。」
不等半夏回答,雲拂提步離開。
外頭閒逛時,一個侍女與她擦肩而過,將一張紙條塞入她的手中。
沒過多久,在半夏極其不舍的哀嚎下,雲拂帶她回了傾雲山莊。
「雪姑娘,我正聽到精彩處還未聽完呢,您怎麼非要回來……」
「我有些不舒服,你去廚房裡煮些安神湯來,我要睡一會兒。」
「好吧。」
待半夏離開,雲拂將袖中的紙條打開。
——姑娘所需的藥材已準備好,放入山莊東南角茶樹下。
雲拂當年隨著去天水州時,傾雲山莊便是交給白朮打理,他對這裡最是熟悉。
紙條看過,置於燭火上,瞬間被舔舐得一乾二淨。
五日後,宮中。
梁文簡看著新傳來的戰報,雙拳緊握,青筋盡顯。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我三萬大軍怎麼就敵不過他區區一萬士卒了?!」
底下人瑟瑟發抖:「稟聖主,是雙擁城的百姓吃裡扒外,被燕赤的將軍蠱惑,說只要歸於燕赤,就和那裡的百姓享受一樣的待遇,能保他們平安富足。他們衝破城門,給燕赤軍放行,咱們這才打了敗仗。」
還有一些話他沒有說,燕赤士兵治軍嚴謹,進城後從不燒殺搶掠。而他們須風的士兵,但凡到哪個城守衛,都要將百姓搜刮一番,早已引起民憤。
梁文簡氣得捏斷了手邊的狼毫筆:「都是一些鼠目寸光的小人!」
本以為他上位之後有充足的糧草支撐,會力挽狂瀾,卻沒想到燕赤勢如破竹,直衝而上,擋都擋不住。
「聖上,此前情景,咱們經不起折騰了,要不然還是遞投降書議和吧?」有大臣小心翼翼提議。
此話一出,立即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燕赤攻打我國已久,想必後繼也十分乏力,現在正是議和的好時候。」
他們好不容易坐上這個高位,不願意自己這一身榮華富貴擔上任何風險。
如果能夠議和是最好不過,才不管什麼風骨。
梁文簡本想上位之後干出一番大事業,讓天下老百姓刮目相看,可現在這種情況,只能認慫。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任聖后手下的人胡作非為,失了民心。
幾番斟酌之下,梁文簡遞上了請和書。
本以為可以稍微緩解一下緊張的形勢,卻沒想到燕赤將軍收到請和書之後只是冷笑一聲,便將它撕成了碎片。
還扔下八個字:不滅須風,誓不回都。
這下一來,須風整個朝堂都慌了。
他們不知道燕赤從哪冒出來的這樣一個冷麵將軍,自從四年多前他帶兵之後,就再無敗績。
這是要滅了他們的活路!
有些大臣甚至開始悄悄安排自己的家眷子女離開京都,想要跑路。
只可惜,這些人都在梁文簡的眼線掌控之下,一旦冒出苗頭,便直接扼殺。
這讓整個京都都人心惶惶。
而就在前一日,連說了好些個回合的幽茗閣說書先生終於揭露了神武大人的身份。
正是五年前被定為勾結逆黨的蕭辰。
而那個將他逼上死路污衊他的人,雖然沒有明說,但經過各種指代,為當今聖主梁文簡無疑。
這事兒引起一片譁然。
不免讓人想起曾經的徐國公拿著天水州百姓的萬人血書為蕭辰分說,最後在牢中以死明志。
不止這個,康王的死也被人翻了出來,說這些都是當今聖主為鞏固勢力奪權所為。
康王不願意與虎謀皮,所以才被安上了謀逆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