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不敢離開,早飯中飯都沒吃,一直守在張家門口,那恍惚的神情仿佛被摧殘了好幾日。
「刺史大人怎麼還沒來?都過了一夜了。」
「從平潭縣過來需要一段時間,還得去召集兵馬,你著什麼急,等著吧!」
「可我肚子餓,又想睡覺。」
「等把張家的人全部抓了,再說吃飯睡覺的事情吧,要不然縣令大人得拿我們開刀。」
「你說這個事情鬧得,也不知道張家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咋的,居然敢和縣令大人公開作對,這不是自己找死嘛……」
「我聽說啊,縣令公子是被一隻熊給殺了的,不關張家的事。」
「那又怎麼樣呢,就算是熊也得找個人來替罪,要不然縣令大人心中這口氣咽不下。」
「唉……話說回來,張家是我們縣裡難得經常做善事的大戶人家,遭了這樣的罪也是可惜了。」
「這都是命啊……」
在眾人聊天聲中,青黛端著府中沒有吃完的剩飯剩菜走了出來,瞥了一眼外頭:「喲,你們還在這兒?沒吃飯呢?」
外面一眾人等看著她沉默了。
門口有守衛,他們打不過,更何況他們還熬了一夜淋了雨,此刻不敢輕舉妄動。
為了一件差事丟了自己的性命,不值當。
青黛當著他們的面將剩飯剩菜倒到一旁的溝渠里,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張家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也沒說養頭豬養條狗啥的,吃剩的飯菜都沒地方去,只能倒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一群人餓得前胸貼後背,看著她倒掉的飯菜默默吞了一口唾沫。
天殺的,浪費糧食,怎麼會有這麼可恥的人?!
天還在下著蒙蒙小雨,青黛望了望天色,神色略微惆悵。
「這樣的天應該不好趕路吧,也不知道刺史大人什麼時候才能夠到,可能得兩三天?唉,你們慢慢守著吧,總會有等到的那一天。」
「對了,你們為縣令賣命,難道他就沒想讓你們輪流休息吃飯嗎,嘖嘖,真可憐。要我說啊,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替他辦事的,還不如散了,回家種田去。」
說完之後端著盆子進了門,又招呼守在門口的四個守衛先進去吃東西休息,讓另外四個來替換。
外面的人心中哪有不氣悶的,縣令就從來沒有把他們當人看過,奈何他們靠著他吃飯,心中就算再不爽也只能忍著。
心中想著,要是能夠遇到一個好一點的上官就好了,他們日子也能夠過得舒坦些。
眼角餘光瞥見那些被倒掉的飯菜,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達成一個共識,齊齊撲了過去,將飯菜拼命往嘴裡塞。
然而就在此時,大門又被推開。
依舊是青黛。
「你們這是做什麼,這可是我們吃剩的飯菜要餵狗的,你們是狗嗎?」
一群人齊齊愣住了,要不是因為餓,他們會吃這種倒在地上的狗食?
被人抓了個現行,他們臉色很是難看。
本來還以為會要得到一番羞辱,卻見青黛又從後面提了兩大桶饅頭出來,擺到門口台階上。
「我家姑娘擔心你們挨餓受凍一晚上身體扛不住,讓人蒸了饅頭過來,每人兩個,你們自己拿吧。」
他們愣怔的神色中又添加了幾分震驚。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他們圍困了他們張家想要了他們的命,怎麼還拿東西給他們吃呢……
這饅頭裡面怕不是下了毒吧?
一群人一動不動,就這樣緊緊盯著青黛。
不久,雲拂從大門處走了出來。
「你們雖是項肆沖手下的人,但我看昨日你們並沒有盡全力下死手,相信你們也是迫不得已,不願意跟著他欺壓百姓,顛倒是非黑白。」
其實昨日他們有沒有下死手雲拂並不知道,或許只是他們不想丟了性命,才畏懼退縮,表面上打得熱鬧,實際上一個都不敢往前沖。
但這樣說,能夠給一個台階給他們下。
雲拂知道在一處地方,只有上樑正了下樑才能夠不歪,有這樣的縣令在此,他們手底下辦事的人即便存著一絲良心,也不敢違抗上頭的命令。
他們有些只是普通老百姓,一邊種田一邊幫官府做事,多掙幾個餬口的銀子,沒有到趕盡殺絕的地步。
他們與跟在項肆沖身邊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衙役有著本質的區別,雲拂覺得,這些人完全可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服他們放下武器。
有時候,一念之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人是往正道前行還是墮入邪道,往往只需要一個人一句話來引導。
果然,這番話後,有些人神情放下了許多防備。
「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都是想要好好活著,咱們沒必要自己為難自己人。那些衙役知道跟著縣令離開,卻讓你們守在這兒,這擺明著不把你們當自己人,你們又何必乖乖給他們賣命呢?」
雲拂從桶中拿幾個饅頭掰了一塊放入嘴中,一邊吃一邊道:「我知道,有些時候,你們不是不知道是非對錯,只是不敢提出來反抗而已。還有一些是覺得痛不在自己身上,無所謂,但萬一被壓迫的是你們呢,是你們的家人呢,你們還能夠這樣淡然處之嗎?所以……」
「所以,你是想要我們放了你們?」有人問道。
雲拂搖搖頭:「不是,我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們,沒必要這麼聽那個狗縣令的話,該吃吃,該喝喝,餓著肚子把身體弄垮就不划算了。」
說著把手中掰了一塊的缺角饅頭往人群里一扔,笑道:「吃吧,我已經試過了,沒毒!」
轉身之際,笑容耀眼耀心。
底下所有人都看入迷了。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口,那群人才盯著眼前的饅頭哄搶起來。
拼命往嘴塞的同時在想著剛才雲拂的話,雖然並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好像有點懂了。
張家所有人安安靜靜在家待了一日的時間,還沒有人前來,在這漫長的等待之中,他們的心也漸漸平靜。
張海雲在寫狀書的同時,沈季同兒子也湊了過來,說是要他幫他也寫一個,項強殺了他父親,縣令又想要殺他母親,他心中這口氣咽不下。
幸好他的母親被救了回來,還能與她相依為命,這讓他對雲拂感激不盡,說是做牛做馬報答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