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宏是多年上戰場的將軍，手上染了無數鮮血，身上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這眼神若是落在他人的身上，必定戰戰兢兢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可雲拂不一樣，她揚頭迎著他的目光，一臉無畏。
四目對視，劍拔弩張。
蕭辰上前，下意識將雲拂擋在他的身後，表情恭敬道：「父親，關於十三年前的那件事，兒子有話要說。」
蕭宏冷哼：「那件事情沒什麼好說的，這個侯府如今還是我當家做主，輪不到你來插嘴！」
說著朝一旁護衛道：「將他們帶回侯府，聽候發落！」
「父親，您是不是心虛了，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堵住我們的嘴？」
蕭宏的眼神更冷，如冬日裡的寒刺。
馮氏聽聞消息趕來，恰好聽到此話，連忙上前勸道：「萱兒，你胡說什麼，這個時候就不要亂說亂話惹你父親生氣了。」
說著看向蕭宏，「侯爺，他們只是兩個孩子，您怎麼還和他們置氣了，一件小事而已，用不著動這麼大的肝火。」
說罷，朝雲拂和蕭辰兩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收斂退下去，不要再往槍口上撞。
只可惜，這番苦心並沒有被接收。
既然這件事情已經鬧了起來，他們就沒打算繼續沉默下去，關於尚小娘這件事情，是時候澄清了。
「母親也來了，那此事我就當著眾人之面鄭重解釋一次，當年我落水，並非尚小娘所為。她這十幾年來實屬冤屈，也正因如此，近些時日我才會來探望小娘，並非故意忤逆父親的意思。」
蕭宏仿佛早已知道他會這樣說，他出現在這裡，這個結果並不難以預料。
「你當時年紀還小，知道個什麼，休得被他們蒙蔽！」
「是啊，辰兒，當年的事情已經有了定論，確實是你尚小娘推你入水的，他們這是為了擺脫罪責，故意騙你，你可不要上當啊。」
破敗院子一直緊閉的大門砰的一下被打開，甘婆婆出現在那一頭。
自從外面有了動靜之後，她就一直靜靜立在院中聆聽，從蕭宏要懲罰守院的人到蕭辰主動站出來澄清，她都沒有出聲。
可聽到這話，實在忍不住了。
「蕭宏，你這個負心人，你虧欠了我們家瑤兒，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人在做天在看，你小心遭報應！」
厲聲的指責讓蕭宏臉色更加鐵青，他低沉的嗓音吼道：「還愣著做什麼，將這個老婆子的嘴封起來，關於院中鎖上門，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蕭宏，你這樣喪良心，會遭報應的！」甘婆婆又大叫了一次，聲音更加悽厲。
眼看著她被推倒在地，大門即將合上，雲拂忍不住上前，道：「父親，此事我們並不是只聽甘婆婆一人之言，夫君是當事人，他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如果連他的話都不能信，那還有什麼可信的？」
蕭辰在見過尚小娘之後，又仔細回憶了一下他落水之時的情景。
雖然不知道是誰推他入水，但他隱約記得，在落水之前見過尚小娘，而且是在離他好幾丈之遠的右前方假山轉角處。
那時候她的表情滿是驚恐，提著裙擺朝他狂奔而來。
那神情那動作，明顯就是想來救他，甘婆婆並沒有說謊。
蕭宏猛地轉頭看向雲拂，雙眼通紅，指著她怒吼：「你有什麼資格說話？！」
雲拂眉頭皺了皺，後退了一步，她不想再平白挨他一個巴掌。
不過嘴卻沒有退縮：「我是蕭辰的妻子，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自然有說話的資格。父親，您若是厭棄了尚小娘，大可以光明正大說出來，不必使出這種暗戳戳的手段，此種行徑絕非大丈夫所為。您要知道，於您而言，她只是一個隨時可丟棄的玩物，可於她而言，您是她的一片天。因為這件事情的打擊，她已經喪失了神志，您確定還要將她趕盡殺絕嗎？」
蕭宏神情猛地一震：「她……喪失了神志？」
雲拂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果然，絕情的男人就是這樣可怕，尚瑤被關在這裡十幾年，他都未曾過問一句，如若不然，也不會現在才知道她瘋了。
就在此時，尚瑤跌跌撞撞從房間裡面跑出來，後面還緊跟著她的兩個侍女。
「宏郎，宏郎，是不是你來接我了？！」
她眼睛依舊如孩童般天真，明亮泛著光芒。
走到門口，掃了一眼外頭的人，看見蕭宏之後，張開手臂撲進了他的懷中。
「宏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接我的！」說著頭靠在他懷中蹭了蹭，臉上掛著欣喜的笑，「你當時答應過我，說謀得功名之後就會回來娶我。我聽說了，你這次跟著端王打了勝仗，成為了將軍是不是？」
蕭宏低頭看著她，震驚，惱怒，疑惑，酸澀，表情複雜到無法用言語訴說。
尚瑤還在自說自話：「我每日都在家裡為你祈禱，希望你能夠平安歸來，對了，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從哪傳來的一陣陣的琴音，好像在告訴我，你就要來了。我每每聽著那琴音，心中就會更加肯定一分，果然，你回來了，我真的好高興。」
雲拂與蕭辰對看了一眼。
之前他們看到尚瑤的狀態說話還是瘋瘋癲癲，好的時候像孩子一樣，但從來沒有過這麼完整地表達過自己。
她這副樣子，好像又進入了另外一個階段，仿佛將這十幾年來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回到了還沒入府的時候。
馮氏在旁皺著眉頭：「侯爺，這……是不是要找個大夫給她瞧瞧？」
蕭宏沉默片刻。
「不用，今日的事情誰也不許聲張，回府。」
他破天荒沒有大發雷霆，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他將尚瑤帶了回去。
尚瑤被他牽著往前走，如小女人一般嬌羞。
馮氏走在後頭，緊鎖的眉頭再沒有舒展過，可她不敢阻止。
就連雲拂，都不明白這一場怒火怎麼就莫名其妙平息了下來。
回到聽竹苑，剛才發生的一幕幕還在眼前划過。
若尚瑤剛才所說的情況就是十幾年前的狀態，那她和蕭宏早在進府之前就認識，還是青梅竹馬定過情的。
那蕭辰的親生母親……是個怎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