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溫蕎一頁頁翻著本子,起初是好奇困惑,可隨著越來越多的內容映入眼帘,許多記憶的碎片拼湊起來,她仿佛在一瞬間明白了什麼!
她抬起頭,詫異注視著床上被完全遮蓋住的人影,原來,原來……
袁清梅是在兩天後火化的,黎溫蕎挑了最貴的骨灰盒。
回到袁清梅曾經住著的院子,裡面一草一木都帶著她的影子。
她神志不清,卻每天惦記著澆花;她喜歡去露台吹風曬太陽,怕她失足,黎溫蕎就讓人裝了很高的欄杆。
她年過半百依然愛美,角落裡的梳妝檯雖是蒙了層很細的灰,上面所有物品卻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仔細想來,袁清梅一直是個活得很精細的人,除了沒有母愛,好像也算個合格的太太。
黎溫蕎坐在梳妝檯前,隨手拉開右手邊抽屜,
只見一枚橢圓形吊墜擺放在所有物品的最上方,看起來像是經常被拿出來。
好奇心驅使,她拿出吊墜,指甲嵌起邊緣將它打開。
令她沒想到的是,這裡面放的是父親年輕時的照片!
黎溫蕎怔住。
她恍惚想起在日記本上看到的那些內容,所以袁清梅一直是愛著父親的,她之所以對父親不冷不熱,或許是因為……因為她的存在。
而袁清楚嫁給黎盛,是黎盛假借黎氏集團的名義,迫使她嫁給了他。
一時間,黎溫蕎對這個女人徹底恨不起來了。
原來她一直背負著辛酸。
所以她發瘋,是因為她知道了越來越多的真相,到最後擊潰了心理防線……
半晌,黎溫蕎輕輕合上吊墜,放在桌上的收納盒裡。
她摸了下手邊的骨灰盒,「放心,你寶貝的東西我都幫你收起來,到時候和你埋一起。」
話落,葉寒西從門外進來,他拿著一件輕薄的外套,輕輕披在黎溫蕎肩上。
葉寒西視線掃過桌上的收納盒,恰好一陣風吹過,吹開了裡面的棕色筆記本,上面一行小字赫然映入眼帘——
她不是我的孩子,從來不是。
他垂下眸子悄悄打量黎溫蕎,想要在她看到之前悄無聲息合住本子,然而黎溫蕎快他一步將本子拿起。
她若無其事道:「我都看過了,所有的事情也都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葉寒西抿了下唇,手掌搭在她的肩上。
「蕎蕎。」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為什麼隱瞞。」
說著,黎溫蕎回過身,仰頭注視著他,「你是怕找不到我親生母親,讓我受第二次傷害?」
葉寒西喉結滾動,「嗯。」
黎溫蕎恍然牽了下嘴角,「見都沒見過,能有什麼牽掛。雖然好奇,但我沒什麼強烈的願望,她過得好就行了。」
葉寒西沉吟片刻,「或許他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
「什麼?」黎溫蕎詫異。
葉寒西深吸口氣,「就我查到的線索來看,你生母應該是你父親的初戀女友,分手後才發現懷孕,而你父親也是在她生產前才知道你的存在。
生下你後,你母親大概是沒有獨自撫養你的能力,你父親才把你抱回黎家。
至於袁清梅,想必她日記本里有寫——她沒生育能力。」
葉寒西淺淺汲了口氣,關於為什麼沒有撫養能力,他沒說。
他四指撥開黎溫蕎垂在側臉的髮絲,拇指輕輕勾勒她的臉,「所以你不是私生女,你是父母相愛時留下的痕跡。
他們一個願意背著所有人偷偷把你生下,一個願意冒著家族反對把你帶回去,這足以說明他們曾經是相愛的,只是陰差陽錯錯過了彼此。」
他雙手捧住黎溫蕎的臉,「你的存在沒有任何錯,別因為這件事有負擔。」
黎溫蕎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葉寒西點了下她的鼻子,「都說了不需要謝我。」
說著,他俯下身與她平視,「以後有心事別再憋著了,嗯?」
黎溫蕎點頭。
「這邊的手續都辦完了,下午啟程回江城,然後挑個合適的日子安葬你母親。」
葉寒西還是用了『母親』這個詞。
一連幾日,葉寒西都陪在黎溫蕎身側,他沒再提兩人重新在一起的事情。
他想,許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眼下黎溫蕎不再像之前那樣排斥他,他就很知足了。
這天,黎溫蕎約了褚念在一家高級飯店見面。
兩人剛坐下,褚念就看到僻靜角落裡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揚了下唇,而後拍黎溫蕎的手。
黎溫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葉寒西和一位打扮成熟知性的女人臉對臉坐在一起。
他身著熨帖的襯衫和西褲,舉手投足間矜貴優雅。
他骨節分明的手夾著紅酒杯,那深紅色的液體在他掌心裡翻轉,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性感。
印象里,葉寒西從不單獨見女人,尤其是在工作以外的地方。
這不由得勾起了黎溫蕎的好奇。
顯然褚念也是這麼想的。
「你說他倆什麼關係?」
黎溫蕎:「情侶肯定談不上,工作夥伴……」
又不太像。
褚念:「該不會是相親對象吧?」
黎溫蕎原本覺得不可能,可她再次看過去,發現葉寒西對這個女人並不排斥。
「管他呢,反正我倆已經離婚了,他有重新選擇的權利。」
另一頭,女人耐心細緻地向葉寒西講解策劃書上的內容。
「葉總,眼下我們試吃的這幾道菜,我建議擺在宴會自助區。
您太太最喜歡的那幾道菜,我們可以根據您二人的回憶,重新起個有意義的名字。」
「至於紅酒呢,您今天選的這款入口輕盈,味道濃郁,最終又落在花果的香甜上,我認為很符合『愛情』這個主題。葉總您認為呢?」
葉寒西抿了口酒,抬眸的瞬間,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推門而去。
他輕放下酒杯,又整理了下領帶結。
「抱歉蘇小姐,我可能要失陪了,剩下的細節我們明天聊。」
蘇源點頭,「沒問題,看您這著急模樣,是趕著回家見太太麼?」
葉寒西嘴角噙上一抹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