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別再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陰天,墓園。

  黎溫蕎捻起黎鴻墓碑前的雜草,緩緩放下一束黃白菊花。

  她跪下。

  「爸,黎氏集團已經被我收回來了,包括旗下的韻晨公司,一同收回來了。」

  黎溫蕎伸出手指,觸摸凹凸的碑文。

  「我這幾年,不常來,怪我自己軟弱,不敢面對傷心事。以後不會了。」

  說著,她彎起嘴角,眼中似是有星光閃過。

  「我想通了,過去的已經過去,生活還要繼續。

  能彌補的遺憾,我已全部彌補;無法彌補的,就隨緣吧。

  等過幾天,方嬸七七了我去看她,再之後,我想回草原看看。到時候帶上您和奶奶的照片,一起回去。

  我媽現在過得很好,您不用記掛;叔叔他罪有應得,您已經很對得起他了。」

  黎溫蕎說到這裡,天空突然飄下了雨滴,落在她眉眼,肩頭,手背。

  「怎麼?覺得對不起我啊?您善良,我不怪您。」

  說罷,她抬眼望向天際。

  雨點越來越密,打濕了花朵,沾染了髮絲,浸潤了泥土。

  黎溫蕎輕輕撥過花瓣,「別哭啦,我今天沒帶傘。」

  話落,她頭頂的雨停了。

  她抬起頭,只見一把黑色大傘罩在她上方,傘下,是男人修長身影,以及英挺濃郁的臉。

  沉水香混著淡淡的藥水味,瞬間侵襲她肺腑。

  葉寒西挑著眉,「不認識救命恩人了?」

  黎溫蕎站起身,看著葉寒西,又偏過頭望向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她伸出手,將照片上的水珠擦乾。

  「爸,這次能挽回集團,全靠寒西幫忙。您也知道,我和您一樣心慈手軟,但我又沒您的魄力,幹不了大事。」

  黎溫蕎說完,耳邊突然傳來葉寒西的笑聲,只是笑得很輕。

  「你的意思是,我心狠手辣?」

  「沒有。」

  黎溫蕎下意識反駁,回過頭恰好對上葉寒西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咬了下唇,「我沒那個意思。」

  葉寒西看著她沒說話。

  沉默幾秒,黎溫蕎再次看向墓碑,「爸,我先走了,過段時間再來看您。」

  說罷,她整理了下衣擺,轉身朝山下走去。

  葉寒西走在她身側,一手撐傘,另一隻手還打著繃帶吊在脖子上。

  黎溫蕎視線掃過,「還沒好嗎?」

  葉寒西:「你自己算算幾天。」

  黎溫蕎沒回答。

  葉寒西長長地嘆了口氣,「原本以為你礙於愧疚,怎麼也得探望我一下,誰知是個沒良心的。」

  說這話時,他拖著長長的調子,頗有蔣硯那吊兒郎當的味道。

  黎溫蕎看著腳下的台階,「那我下午去探望你。」

  葉寒西頓住腳步,神情突然嚴肅。

  此刻的黎溫蕎,眉眼溫順,小臉恬淡,看起來像是把什麼都放下了。

  「蕎蕎。」葉寒西沒來由心慌,「都放下了?」

  黎溫蕎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她眯起眸子,視線越過他的肩,隔著細雨望向遠處朦朧山巒。

  「算是吧。」

  「算?那什麼東西沒放下?」

  葉寒西緊緊盯著她,像是急於確認什麼。

  「是我嗎?」

  「葉總想多了。」

  黎溫蕎別過臉,繼續往山下走,葉寒西緊追在身後給她打傘。

  「我聽蔣硯說,你那天哭了。」

  「嗯,刀子差點扎我身上,嚇哭的。」

  「就沒有一點是因為擔心我?」

  黎溫蕎踢開腳邊的石子,「擔心,換個人我也會擔心。畢竟是因為我受傷。」

  「蕎蕎。」葉寒西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我沒機會了?」

  絲絲縷縷的氣息再次纏繞,黎溫蕎想繞過他,卻被他寬實的肩堵得嚴嚴實實。

  「該說的,我們都說清楚了,既然決定放手,為什麼又要糾纏不清呢?

  你是不是以為我還會像從前一樣,你勾勾手指我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說罷,黎溫蕎沉了口氣,目光恰好落在掛在他脖子的繃帶上。

  喉嚨划過一陣酸澀,她別過臉。

  「你救了我,我謝謝你,你幫我查清真相,我更應該感激你。

  但是……但是,你知道這不是一碼事,不是一碼事的……」

  說到最後,黎溫蕎的聲音越來越小。

  「曾經,你我之間有矛盾,有誤會,分開的時候我都會傷心難過。但這次,有的只是解脫。所以拜託你,別再出現在我的生活里了。

  眼下,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感謝你。錢,身份地位,你都不缺,但我不可能再用自己去交換了。」

  「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葉寒西緊抿著唇,一張臉毫無血色。

  「我幫你,救你,都是我心甘情願,我沒想和你做任何交易。我來這裡找你,也只是因為我實在惦念。」

  說到這裡,葉寒西的嗓音突然低沉沙啞。

  「我原本,只是想來看看你的。看一眼就走。」

  葉寒西話落,雨勢突然變大。

  一連串的雨珠砸在傘上,噼里啪啦的聲響震得人心顫。

  黎溫蕎捂了下耳朵,又趕忙鬆手。

  說好以後不怕下雨天的。

  葉寒西看著自己吊著的手臂,嘆了口氣。

  他上前一步,俯下身,下巴擱在黎溫蕎的肩上,好似一個擁抱。

  「這樣是不是不怕了?」

  熟悉的氣息刮過耳膜,淌過肺腑,心臟驟然一緊。

  黎溫蕎本能彈開。

  不等她轉身,葉寒西趕忙喊她。

  「你別走,姚義在山下,我讓他再送把傘。」

  然而黎溫蕎不管不顧,冒著雨向山下走去。

  葉寒西吊著一隻手臂,追上她的時候半邊身子已經濕透。

  他強行將傘塞進她手裡,而後冒雨離開了。

  姚義等在車裡,隱約看到一個人影朝這邊走來。

  雨刮器刮過車窗,他這才認出被雨澆透的人是葉寒西。

  他趕忙撐著傘下車,只見葉寒西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半山腰,頭髮、襯衫、西褲早已濕透。

  姚義嘆了口氣,正要說話,突然聞到一股粘膩的血腥味。

  他定睛一看,只見葉寒西纏在手臂上的繃帶全是血!

  他倒吸一口冷氣。

  完了,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再次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