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門口,秦風看著周顯恩,撓了撓頭,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哪裡想過這些事情,身邊也沒有什麼姊妹,平時唯一能說上幾句話的也就雲裳了。說到女子的心思,他實在不懂,行軍打仗還能出謀劃策,若是覺得有什麼麻煩,他也能說上兩句,可提到這個就實在是為難他了。
好半晌,他才猶豫地問道:「爺,可是夫人生氣了?」他又想了想,「但瞧著夫人還好呀,好像也沒有同您生氣,可能離開她姨母家,所以有些難過?」
「我隨口問的,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周顯恩沉了沉眉,手指還輕扣在輪椅上。
果然,到了關鍵時候身邊沒一個靠得住的人。
秦風見他的眉頭還皺著,也有些擔心,雖然他看不出來謝寧到底有沒有生氣,可既然他家爺說生氣了,那就是生氣了。好不容易才和好,可不能因為這些又鬧了矛盾。
秦風又使勁兒想了想,忽地眼前一亮:「我聽雲裳說,但凡女子都喜歡金銀首飾,夫人想必也不例外吧。」
聽到他這樣說,周顯恩抬了抬眼,略微思索,似乎有些道理。
……
兆京街頭,榮盛街上,琳琅閣立於街道一旁,極其招搖,彩繡輝煌,匾額上的大字都是用金粉裝飾。
秦風推著周顯恩進了鋪子,店內生意似乎極好,一個中年男子本還慵懶地斜靠在桌岸上,見得周顯恩雖坐在輪椅上,可通身氣派非凡,腰間掛的玉佩都是頂好的成色,當即擺出笑臉,急忙親自迎了過來。
「這位貴人,不知您來小店,是想看些什麼,本店新進來一批不錯的玉佩,您盡可以瞧瞧。若是不知挑選何物,小人願為您介紹介紹。」
那接待的老闆喋喋不休地為他介紹著,還急忙將他往最貴的地方引。
他正在說個不停,周顯恩忽然開口打斷了他:「女子的首飾在何處?」
一聽他這話讓老闆一愣,想通後隨即笑了笑,瞭然地道:「原來貴人是想給夫人相看首飾,尊夫人可真是有福氣,有您這樣貼心的郎君。」
聽見他這樣的恭維,周顯恩倒是有些受用。著面前琳琅滿目的金銀首飾,他倒是不知該選什麼才好。他本意是想讓掌柜的,直接拿一些貴重的全部包起來。不過既然是送禮,還是要合她心意才是。
一旁的秦風見他不知挑選什麼,急忙低下頭,信誓旦旦地道:「爺,我走之前問過雲裳了,她說但凡男子覺得好看的,女子大多覺得不好看,若是反著來,就是咱們覺得不好看的,那夫人就會覺得好看。」
是這樣麼?周顯恩瞧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懷疑。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秦風立馬正色道:「都是雲裳說的,她說男子和女子的眼光一向是不同的,她們的東西咱們欣賞不來,咱們喜歡的她們覺得無趣。我想了想,她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聽他這樣說,周顯恩倒是沒有再說什麼了。他也從未給女子挑選過首飾,既然雲裳是這樣說的,那他就這樣做吧。
他抬了抬眼,秦風就瞭然地到旁邊,隨手指了指一塊翡翠玉鐲:「爺,這個好看麼?」
那玉鐲通體溫潤,雕著雙頭翠鳥,成色較新。周顯恩點了點頭:「嗯,還可以。」
一旁的掌柜急忙過來:「郎君好眼光,這個是新進店的翡翠玉鐲,最新的樣式,您夫人看了一定喜歡的,要不我給您包起來?」
掌柜的時候這樣伸過去就被秦風用眼神制止了:「這個不要。」
既然爺說好看,那夫人就覺得是丑的。
他又挑了一個通體金黃,上圓下小,黃澄澄的鐲子。頗有些期待地瞧著周顯恩:「爺,這個如何?」
看著那通體金黃的鐲子,周顯恩皺了皺眉,頗有些嫌棄地道:「醜死了。」
而且還俗氣。
一旁的掌柜訕訕的笑了笑,這鐲子是給那些老夫人準備的,一瞧這位郎君的夫人定然是個年輕女子,哪裡會喜歡這樣的顏色。他只要開口跟他們介紹幾樣合適的,卻見秦風指著那黃燦燦的鐲子,對他道:「把這個包起來吧。」
掌柜的聞言一愣,瞧了瞧周顯恩,又瞧了瞧秦風。這算哪門子事兒,說丑還包起來,說好看就不要。真是怪人。
他想了又想,也許人家這是順道買來送給自己母親的,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周顯恩推著輪椅往前走了走,目光停在一根纏花枝流螢玉釵上。釵頭刻著一朵山茶花,煞是好看。他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也算輕巧。
跟她身上的香味也相宜。
秦風本還在幫忙挑選,見周顯恩拿著那根玉釵,便問道:「爺,您覺得好看麼?」
周顯恩點了點頭,一旁的掌柜又急忙擺出笑臉:「貴人這眼光真好,這玉釵是咱們店今天剛進來的,做工精細,只此一根,您看要不要…」
他話還沒說完,秦風卻將周顯恩推到一旁了,看也沒看那隻玉釵。
如果爺覺得好看的,那夫人肯定覺得不好看,所以能玉釵不能要。周顯恩倒是沒說什麼,任由秦風帶著他挑選。
身後的老闆跟著他們一路挑挑揀揀抬手擦了擦汗,瞧他們兩個人的眼神也越來越怪了。還真是兩個品位……獨特的客人
秦風抬起一塊木盒,盒子裡放著一顆鴨蛋大小的夜明珠:「爺,您覺得這個如何?」
周顯恩隨意地瞧了瞧,皺了皺眉,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倒不是丑,只是這種東西,她能用得上麼?
秦風見他沒說話,只是皺著眉頭,便道:「您若覺得拿不定主意,說不定夫人就喜歡,還可以多買幾顆。」
見周顯恩點了點頭,秦風就將手裡的夜明珠塞給了一旁的掌柜。
兩人又一路挑挑揀揀,眼見掌柜的手裡的盒子是越堆越高,本來一開始他還想問一問這兩位是要送給什麼人,可到後來見這二人財大氣粗,連價錢都不問便直接買下,定然是大財主,他也就不多嘴了,任由他們挑就是了。
他們的眼光雖然比較……耐人尋味,可回回選的都是些貴重的物品,他還巴不得他們繼續挑下去。
挑了不多時,周顯恩回頭瞧了瞧首飾盒都成小山堆了。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這些夠了麼?
秦風瞧著架子上都快被他們搬空了,也低聲道:「爺,要不咱們再去別處看看?聽說胭脂水粉,女子也很是喜歡。」
周顯恩也覺得差不多了,就擺了擺手:「結帳吧,這些東西待會兒一起拿回去。」
那掌柜的一見今日來了這麼個出手闊綽的貴客,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秦風正要推著他出去,見他盯著那些首飾若有所思,他有些疑惑的地問道:「爺,可是覺得還缺些什麼?」
周顯恩淡淡地收回目光,抬了抬手指,不冷不淡地道:「沒什麼,只是覺得……」
他忽地低頭笑了笑,沒有再說了。沒想到,女子的品位都如此清奇。
這樣一想,謝寧莫名其妙生他的氣,似乎也能理解了。
……
周府後院,謝寧剛剛收拾完東西,又將屋子裡里外外的擺設了一遍,還特意折了就是桃花過來插在花瓶里,窗台上搖曳著新鮮的花蕊。
日光融融,推開雕花木窗,便有曦光灑落,停留在她的指尖。她正要將軟榻上的被子抱出去曬一曬,還沒出門口就見到周顯恩回來了。
身後還跟著秦風,他手裡提著一個大箱子,不知裝的什麼,可瞧起來有些沉,便是秦風提著都有些費勁兒。
謝寧還抱著被子,沖他點頭笑了笑。看來他們今日出去,就是買了這些東西回來。
她並未在意,本想直接就走,卻見得周顯恩眼神一動,身後的秦風就將箱子搬了過來:「夫人,這些特意為您買的,您瞧瞧喜不喜歡?爺他……」
他本想再多說幾句,就聽到周顯恩咳了咳,他也就閉嘴,沒有再多言了。只是頗有些期待看向謝寧,這可是他們忙活了一下午才買回來的東西。胭脂水粉,金銀首飾,一應俱全。想來任何一個女子看了都會喜歡的,也不會再生氣了。
謝寧似乎也有些意外,盯著面前的箱子瞧了半晌。頗有些無措的捏了捏被子,猶豫道:「這……都是給我的?」
話剛說完,她就疑惑的眨了眨眼,今日並非什麼重要的日子,為何突然送她禮物?而且這麼大個箱子,也不知裡面裝的是些什麼。
周顯恩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別過眼,不冷不淡地道:「送的你,收下就是了。」
見他這樣,謝寧倒是若有所思。無端端給她買禮物,難道,這是在向她道歉麼?
周顯恩就坐在一旁,側著身子,面色冷淡。仿佛並不在意她喜不喜歡這些東西。
不知是日光襲人,還是面前的箱子分量實在太重,她瞧了周顯恩好一會兒,忽地彎了彎嘴角。他這一整日都是去為她挑選這些了麼?
這還是周顯恩第一次正正經經的給她送禮,他這人把話都悶在心裡,能送她這些,也算難得了。
周顯恩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她不喜歡,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若是她不喜歡,那只能再給她買些別的東西了。
哄女子開心,果真是一件難事,比他行軍打仗還難。
「不喜歡就算了……」他正要抬手讓秦風把東西撤回去。
就見謝寧抱著被子仰起頭看著他,目光清亮,認真地道:「喜歡,將軍送的,我都喜歡。」
春日融融打在她的身上,映著她臉上的笑意。周顯恩忽地別過眼,抬手輕咳了一聲。
「既然喜歡的話,就收下吧,不過是一些小物件。」他隨意地抬了抬手,秦風就將箱子打開了。
謝寧還瞧著他,擺了擺手:「只要是將軍送的都可以,肯定好看的。」
她倒是沒想到周顯恩會送她這些,好看的首飾自然誰都喜歡,她也不例外。就算不好看,她也會喜歡的。
她頗有些期待地轉過頭,面上的笑容,在看到箱子後的東西後,慢慢凝固了。
周顯恩瞧了她一眼,見她愣在原地不說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看來他挑得不錯,看到這些,她都喜歡得挪不開眼了。
他本來還擔心她會覺得這些太俗氣,沒想到她真的喜歡這些東西。看來他是應該多多去了解女子喜歡些什麼了,和他喜歡的果然相去甚遠。
看來女子果真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好半天,謝寧才低下頭,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手指扯了扯懷中的被子,一時間不知該做何感想。
首飾倒是首飾,貴重也瞧得出貴重,就是這些樣式,實在不適合她們這樣年輕的姑娘。第一眼她還以為是拿錯了,這像是送給老太君的首飾。
居然還買了好幾個夜明珠,那樣的東西,拿了也沒太大的用。還有那些胭脂水粉,那顏色實在……精彩。
她偷偷瞧了瞧一旁的周顯恩,見他盯著自己,她實在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抬頭沖他笑了笑,硬著頭皮撒謊:「好看,將軍的眼光真的很好,我很……喜歡。」
見周顯恩似乎有些滿意,她才放心了些。餘光看向一旁的首飾,心下卻有些犯難,看來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將這些首飾佩得好看些,還有那些胭脂水粉,倒是可以拿去調調色,興許還能救一下。
她想了想,看來雲裳說的沒有錯,男子喜歡的東西,和女子喜歡的東西,果然是不一樣的。不過也沒關係,他有這份心就好了,可看他眼神如此期待,也許這些都是他喜歡的,她還是裝作不知道算了。
「將軍,我先繼續把被子曬好。」
周顯恩隨意地「嗯」了一聲就隨她去了。瞧著她輕快的腳步,他眼底也浮現出幾分笑意,還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小姑娘,哄她開心,似乎也不難。
日後,就照著這樣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