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辰

  天擦黑的時候,謝寧瞧著謝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道拐角,又抬頭看了看身旁的高牆大院,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便推門進去了。

  回院子的時候,她轉道去小廚房拿了些晚膳。下午便沒有吃什麼,這會兒她也餓了,只是不知周顯恩有沒有用過膳。她一面想著,一面往院子走。

  屋內點起了燭火,燭影映在窗戶上。

  她推開門,徑直就將食盒放在桌上,一面打開蓋子,一面頭也不抬地問道:「將軍,您餓了沒?我拿了些吃的回來,不過沒有看到甜湯,可能是他們忘記做了。」

  她絮絮叨叨了很久,卻沒人回應。聲音便慢慢弱了下去,她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卻見得床榻上空蕩蕩的,隔間的書房也沒有人。

  若是平日裡,他應該在書房才是,這會兒都要用膳了,可他竟然還沒有回來。謝寧也便將食盒蓋好,等著他回來。

  夜漸深,屋外只有風吹過的聲音。窗戶被風拍的打得吱呀作響,她趴在桌上,燭影搖動,她漸漸有些困了。

  周顯示恩還是沒有回來,桌上的飯菜也涼了。她雙手撐拖著下巴,迷迷糊糊地就睡過去了。她還在想,不知道他吃飯了沒。

  蠟燭燃盡了的最後一滴,屋子裡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第二日,謝寧醒的時候還是趴在桌子上的,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抬頭看了看屋子,床鋪上空蕩蕩的,沒有人睡過的痕跡,好像他昨晚一夜都沒有回來。

  她忽地有些擔心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夜不歸宿過,而也沒有告訴她去哪兒了。他昨天還好好的,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麼?

  她正要出門找他的時候,就聽著遠遠的一陣輪椅聲傳過來,再抬頭的時候就看見了周顯恩。

  見他沒事兒,她鬆了一口氣,急忙迎了過去:「將軍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她正準備去接過他的輪椅,沒有注意他的神色。他低著頭,額前碎發遮住了眸光,只隱隱看著嘴角,勾起一絲笑:「我去哪兒,還得告訴你麼?」

  謝寧抬起的手一僵,擺了擺手:「不是的,我只是擔心您。」

  周顯恩沒說話,嘴角笑意更深,卻有些冷。

  沒有人說話,周圍突然安靜了一會兒,謝寧雖然感覺有些不對,可她還是沒有往深處想。抿了抿唇,努力的想了想,忽地眼前一亮,欣喜的道:「將軍,上次你一說你以前會鬥風箏,正好我聽說城外有一場鬥風箏比賽,咱們一起去好不好,到時候您肯定會贏的。」

  「咱們還可以自己做風箏,我待會兒讓雲裳去買一些絲線和材料,您畫畫很好看,到時候您畫我來貼怎麼樣?」她靠在輪椅旁,手指點著下巴,似乎在極認真地思考著。

  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道冷冷的聲音打斷了:「沒興趣。」

  周顯恩說罷,就推著輪椅走了。

  謝寧還站在原地,微張了嘴,神情有些錯愕。直到意識到身邊的人真的走了,她才回過神來。她愣愣地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她是做錯什麼了麼?還是他今日遇到了什麼事,所以有些不高興?

  她沒再多想,也跟著他進了屋,周顯恩就在隔壁的書房看書,沒有理她。她好幾次想跟他說說話,可看他不是很想理人的樣子,只好把話都憋下去了。

  正好院子外面,下人送過來一盤乾果。謝寧接過就端去了書房。她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坐到他旁邊。

  她其實很能夠捕捉別人細小的情緒變化,自然也看得出周顯恩似乎心情不好,可她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惹他生氣了,還是他今天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可不管怎麼樣,他昨天沒有回來,剛剛她同他講話,他也一臉冷淡的樣子。

  難道他知道了昨天她哥哥想來帶她回家,所以生氣了麼?

  她想了想一邊坐在他旁邊,一邊剝著乾果,一邊往他的盤子裡面放進去,小心翼翼的瞧了瞧他的臉色,笑道:「將軍,剛送來的乾果,您試試吧。」

  見周顯恩沒有說什麼,只是信手翻了一頁書。她有些氣餒,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也不喜歡他一個人生悶氣。她還是喜歡像以前一樣。

  她想了想,還是想好好跟他聊一下的。她繼續低著頭手裡剝著乾果,輕聲道:「其實昨天我哥哥他……」

  「我沒興趣知道。」冷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剩下的話。

  謝寧的身子一僵,她低著頭,長睫垂下,輕輕「嗯」了一聲,若無其事地繼續剝著乾果。指甲不小心戳到乾果殼子上,斷了一節。好半晌,她才摸著指甲,眼眶紅了紅。

  「快要用晚膳了,我……我先去小廚房看一看。」她說著就慢慢站起來了,撐開嘴角沖他笑了笑,就徑直出去了。

  她走後,周顯恩沉了沉眉眼,握在書冊上的手指收緊。屋外陰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

  餘光落在書桌上那盤剝好的乾果時,他的呼吸粗重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煩躁。良久,才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剛剛不想發火的。

  他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便推著輪椅便出去了。

  花園內,謝寧坐在涼亭上,一手撐著下巴,手指在石桌上轉著圈。風吹的身上有些冷,可她渾然不覺,腦海里不停地想著周顯恩,她好像又惹他更不高興了。

  可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他們還一起去桃源頭溪放風箏,回來的時候也好好的,她想不通他為什麼今日這樣奇怪。

  她正想著,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丫鬟,見著她便急匆匆的過來,恭敬地她他行了個禮:「少夫人您在這兒啊,今日是二少爺的生辰,老太君便差了奴婢來問問,晚上可還是像往常一樣,不辦生辰宴了?」

  謝寧愣了愣,今日是周顯恩的生辰麼?

  她忽地想通了些,怪不得他剛剛一直不高興的樣子。今日是他的生辰,可她竟然沒有去問過,從昨天到現在也沒有跟他提起,更沒有為他準備什麼禮物。

  她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原來是因為這個在生氣的。生辰確實是很重要的大事,她想了想,忽然抬起頭,猶豫了一下問那個丫鬟:「你可知,將軍他以往過生辰都喜歡收什麼?」

  那丫鬟愣了愣,卻也不敢怠慢,認真地想了想:「往年二少爺生辰,都會吩咐廚房給他煮一碗清湯掛麵。別的,奴婢就不知了。」

  謝寧點了點頭,道:「多謝了,你先回去吧,生辰宴的事,我等會回去問一下將軍的。」

  那丫鬟似乎也不想去見周顯恩,聽到她這麼說,暗暗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就恭敬地退下了。

  謝寧起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想著。他一向喜靜,生辰宴他應該不會辦的。可她還是得給他過一個生辰才是,可惜這會兒實在是太晚了,出去才買東西的話,鋪子也快關門了,這樣一想,也只有給他煮一碗清湯麵了。

  打定了主意,她便去了小廚房,只是在她走後假山處隱隱顯出一個人影。

  一個眉眼寡淡,身著錦衣華服的婦人走了出來,之前那個丫鬟就恭恭敬敬的立在她身旁:「四夫人,奴婢已經把您交代的都告訴二少夫人了。」

  四夫人眼裡露出幾分滿意,抬了抬手,將手裡的金鐲子扔到了她的懷裡:「這件事乾的還算不錯,這鐲子要賞你了,拿去給自己贖身吧,以後不要出現在周家。」

  那丫鬟摸著手裡的金鐲子,臉色大喜,急忙跪下對四夫人行了個大禮:「多謝四夫人,多謝四夫人。」

  她站起身拿著鐲子就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暮色中。

  假山後的四夫人瞧著不遠處謝寧離去的背影,勾唇一笑,眼中卻滿是怨毒。

  謝寧這個小賤/人,敢和周顯恩一起把她的顯德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瘋子,她絕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他們的。

  周顯恩不足為懼,反正他早晚也是個短命鬼,沒幾年活頭了。至於謝寧,今日她就算是不死,也得被周顯恩給休了。

  整個府里,只有謝寧這個新來的不知道,周顯恩最痛恨的就是過生辰了,誰敢當著他的面提起此事,那都是在老虎頭上拔毛,不要命了。

  若是再給他做上一碗清湯掛麵,那可是會讓他發瘋的。

  思及此,四夫人仰起臉,扯著嗓子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癲狂。她的兩個兒子,一個早早地被周顯恩給害死了,唯一剩下的一個還被他給逼瘋了。

  她的阿昭,死的時候才十二歲啊。

  想到這兒,她通紅著眼,狠狠地咬著牙。憑什麼他周顯恩剩了半口氣,還能活這麼久?他這個害了周家的災星早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