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六十頭狼
低沉的吼聲從惡狼先生咽喉里溢出,明晃晃的威脅和警告聲比夜風更冷上三分,讓實力達到五階以上的卿如意都感到有些發憷。
她控制的柳枝還有一部分纏繞在阮秋秋坐著的柳木板上,卻在聽到這樣滲妖的低吼聲後悉數折斷。
夜視能力很好的如意奶奶在阮秋秋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看到了大紅衣袍,形如鬼魅般朝她衝來的淵訣。
——那頭狼崽赤著雙腳,面頰和手腕上均有魔化後留下的魔血暴動的疤痕,半闔著猩紅的雙眼,屬於犬科魔化的尖牙露在外面,一頭黑髮垂下,兩隻寬大的手掌下滴滴答答蜿蜒著血跡,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卿如意心頭髮緊,根據她以往的經驗,這是魔化中期的表現,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了,只渴望血肉。
眼瞅著淵訣幾乎眨眼之間便來到她們面前,如意奶奶來不及思考,迅速用柔軟的柳枝擋住了阮秋秋的視線,「別看,危險!」
「不危……」阮秋秋本想反駁說不危險,可如意奶奶的話音剛落下,她就覺得耳側傳來了一陣呼嘯的冷風,迅猛、凌冽、肆虐。
火把上的火苗左右搖擺,最終徹底熄滅。
在清冷的黑夜裡,連最後一絲光亮也已經消失了。
眼睛被如意奶奶的柳條溫柔的裹著,阮秋秋什麼都看不見,她只覺得耳側的冷風摻雜著那頭狼濕潤溫熱的呼吸,輕輕打在她耳廓,如同烈火舔舐。
阮秋秋下意識縮了一下,一句「夫君」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覺得腰上一重,像被什麼東西用力箍住,整個人被一道不容反駁的力道從柳木板上抱了下來。
腳落在柔軟的雪地里,手掌慌亂之間似乎觸碰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阮秋秋順著薅了一把,剛摸出是某狼尾巴上熟悉的硬毛,頭頂上方就傳來了一道似是難以忍受的悶哼聲。
「夫君?」
阮秋秋抬手想要扯掉纏在眼睛上的柳條,被寒夜凍的冰冷的指尖卻意外觸摸到了什麼滑滑的東西。
阮秋秋:「?」
她移動著指尖,滑過某狼俊美的面頰,觸碰到他高挺的鼻樑,再往下是溫潤的唇……
等等,她是在摸淵訣的臉嗎?
為什麼那頭狼始終一言不發?
阮秋秋還沒回過神來,就覺得頸窩一重,淵訣略有些粗重的喘息聲落在她頸側,尾音是意味不明的沙啞,「嗷嗚~」
阮秋秋:「……」
阮秋秋:「……?
?」
她整個人都被大灰狼先生這一句「嗷嗚」叫懵了,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呆站在原地,機械的想要撩開眼前的柳條。
在她愣神之際,半昏迷之中的淵訣自以為已經很好的、十分霸氣的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吩咐了他的小妻子:「呆在我身後不要動。」
他已經意識不清醒了,甚至都沒發現自己現在狀態糟糕到已經沒辦法正常同她交流。
但感知到,她已經離開山洞許久許久,從來沒有這麼晚過。
即便是處於疼痛難忍的魔化期,淵訣也自以為『清醒』萬分的出來尋找她。
甚至在嗅到如意奶奶身上魔氣的時候,下意識將她當成了可怕的、欺負他小夫人的仇敵。
圍觀了某頭狼狽到快要沒辦法維持半妖形的狼崽子從她手上「劫持」阮秋秋、「英雄救美」全過程的如意奶奶:「……」
她除了感到無語,就是感到無語。
眼瞅著淵訣明明已經快要站不穩了,卻還擋在阮秋秋面前,甚至試圖用他體內魔氣攻擊自己,如意奶奶心情十分複雜。
她一邊抵擋著那些儘管微弱,卻依舊不能大意的魔氣,一邊快速觀察著淵訣。
很快,如意奶奶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若是之前在獸潮之中主上沒有聯合另一頭六階魔物攻擊淵訣,她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哪怕現在,他處於魔化中期,神志也不清醒,但實力依舊強大。
只是,再這樣對戰下去,她是無所謂,這頭狼崽恐怕會陷入危險之中。
淵訣現在的反應,不過全都是為了保護阮秋秋的下意識動作而已,每一瞬秒,他的身體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和疼痛,一旦停下來,就基本上沒辦法再維持行動。
如意奶奶只能假裝被他打中,往森林裡『逃竄』的同時,忍不住朝終於把蒙住自己眼睛的柳條扒拉下來的阮秋秋喊,「秋秋,快讓你家小狼崽冷靜下來,奶奶十分鐘之後再回來!」
在一片漆黑之中什麼也看不見的阮秋秋:「……?
?」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於突然以至於她還沒搞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灰狼先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控制不住體內的魔氣了嗎?
還是說,是在……擔心她?
腦海里飛快掠過這個念頭,熱度瞬間從耳尖騰起。
阮秋秋來不及多想,從體內引導出靈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試圖用靈力捕捉到一頭名為『淵訣』的大灰狼。
她伸出手在黑夜裡探,很快觸及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看那觸感,好像是她給淵訣做的那件紅色長袍。
靈力也探測到了『小狼崽』的波動,阮秋秋鬆了一口氣,輕輕喊了一聲:「……夫君?」
站在她面前的狼聽到小妻子的聲音,尖耳朵動了動,但是沒回頭,只很霸道的用低沉的聲音說:
「嗷嗚嗚~(別鬧,在警戒。
)」
阮秋秋:「……?」
她伸手扯了扯淵訣的袖子,想到這頭『狼崽』有可能是因為擔心她才出來的,心跳莫名的越來越快,試探性的說:「夫君,剛剛那個是我和你提過的如意奶奶,她雖然是半妖半魔,但不會傷害我們。」
阮秋秋原本是打算回山洞之後,把所有事情都和淵訣說,包括如意奶奶和莫爺爺的關係、她的主上,還有如意奶奶打算明天帶她去冬熊部落的事。
她沒有料到,淵訣會突然出現在這兒,當下一時不知道怎麼在短時間內把事情全都講清楚,就先挑了言簡意賅的說法。
阮秋秋說完,眼睛也略略適應了一些黑暗,模模糊糊的看清了擋在她面前不遠處,搖搖晃晃的惡狼先生。
後者在聽到她的話之後,似乎漸漸平靜了下來,沒有繼續發出低吼聲,慢慢放下了滿是血跡的手。
他微微側身,慢慢轉過頭,露出了一雙在黑夜裡尤為明顯的狹長雙眼,瞳仁泛著可怖的猩紅,似乎沒有半分神采。
淵訣略微抬起手,一雙眼直直看著前方,帶著猙獰傷疤的俊臉在沒有明顯光亮的夜晚顯得更可怕了。
但阮秋秋卻不知道為什麼,詭異的理解了這頭狼崽想要做的事,在靈力的幫助下往前走了兩步,站定在他身邊,彎著唇笑了一下,「我沒事。」
那頭狼聞言周身的氣勢沒有那麼凜冽了,魔氣也漸漸收斂起來。
他抬起手,剛開始似乎想要用指腹蹭蹭她的臉,但在靠近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麼,大掌輕撩起寒風,只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頭髮,接著便一如既往的垂下手。
在某狼的意識里,他只是如同以往一般,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嗯。」
但他的這句「嗯」,聽在阮秋秋耳朵里,就是大灰狼先生一邊抖著耳朵,一邊小小的「嗷」了一聲。
阮秋秋:「……」
儘管知道大灰狼先生現在狀況不太樂觀,阮秋秋也沒有浪費時間在不好意思上,但她的臉就是突然紅了起來,整個人十分緊張的扶住他的胳膊。
狼掙脫:「嗷嗚……(髒。
)」
阮秋秋再次扶上:「疼嗎?」
狼又掙脫力道卻小了點:「嗷嗚嗚……(不疼。
)」
阮秋秋乾脆換了一邊,扶住了他另外一隻胳膊,心疼的問,「扶這邊會不會好一些?」
狼:「……」
作為一頭強大的大灰狼,他不是非要在這種小事上和弱小的人族小妻子整個高下,阮秋秋一定要纏著攙他,那他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周圍的空氣里也察覺不到任何危險的氣息,想來剛剛那個魔物已經被他打跑了。
他不是站不穩,只是有點累,就一點點。
秋秋扶著他,他就閉上眼睛休息兩秒鐘。
就只休息兩秒。
肩膀陡然一重,某狼比她重很多的體重壓在阮秋秋半邊肩膀上。
他沾著雪和血的濕潤長發垂下,掃過阮秋秋的臉頰,痒痒的。
「夫君?」
阮秋秋聲音輕柔的叫他,「你還醒著麼?」
微涼的夜風吹過,淵訣卻只在她耳側留下的略沉重的呼吸聲,過了不知道幾秒,那狼才從鼻腔中發出了一道輕輕的低吟,似是對她稱呼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