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死了。
死在了漢兵的千步弩下。
戰場弓弩,本就無常。
關羽臂中毒箭,周瑜肋中飛箭,龐統直接被射中要害。
雖然曹叡是皇帝,但皇帝來到了陣前,就必然要承擔被射殺的風險。
千步弩下,眾生平等。
「陛下,殯天了!」
曹叡的死,很快牽動了魏兵的軍心。
皇帝都死了,還有必要打嗎?
司馬懿看向曹叡的殘軀,心中出乎意料的沒有復仇的快感!
有的,是恐懼!
司馬懿想過很多的可能,如張遼八百死士突襲孫權,亦或者用那擊敗了曹彰的騎兵不惜代價的突陣。
司馬懿從未想過,曹叡的死法會如此的簡單直接!
竟會被一箭射殺!
不!
那如馬戰長矛般的羽矛,超過五百步的射程,已經不足以用箭來形容了!
如此大殺器,司馬懿只在傳聞中聽人提及。
由於未曾見到過實物,司馬懿對千步弩的存在都表示過質疑,認為是陳球故意誇大兵器之利。
然而。
司馬懿今日見到了實物。
當著司馬懿的面,那飛射而來的羽矛以摧枯拉朽之勢射穿了曹叡!
曹叡甚至都沒來得及慘叫一聲!
死得極為平凡!
天命之子?
亦只是一介凡人罷了。
受到重創依舊會死!
「仲達?」
蔣濟擦拭淚痕,看向司馬懿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悅。
「我也不知。」
司馬懿猜到了好友的意思,輕輕搖頭。
雖然司馬懿想讓曹叡死,但司馬懿不想曹叡以這樣的死法死去。
除了曹叡外,還有司馬懿最想殺的兩個人。
只不過。
諸葛喬的料算比司馬懿更遠。
既然都想讓曹叡死,那就給曹叡一個舉世震驚的死法!
死在恐怖的千步弩下,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由於曹叡的陣亡,魏兵不敢在攻打白馬城了。
曹彰、曹真等將紛紛撤退。
幾十萬大軍氣勢洶洶而來,如今卻要狼狽驚恐的逃竄。
魏兵的士氣,降到了出征以來的最低!
「國不可一日無君。」
「陛下遭逢意外,我願肩此重任,繼位大魏國君!」
曹叡屍骨未寒,曹彰就召集了軍中文武,要在這白馬城外登基稱帝!
這一天,曹彰等了很久了。
自曹操時代開始,曹彰就想念這個位置。
只不過。
先有曹植相爭,後有曹丕繼位,再有曹叡登基。
曹叡年青有才華,是曹操在時最喜歡的孫子輩。
曹彰本以為這輩子沒機會去想那個位置了。
不曾想,曹叡死了!
就在軍中死了!
曹叡的兒子又年幼,根本不足以擔當魏國重任。
即是說:曹彰如今是最有資格登基稱帝的!
曹植都沒這個資格!
誰讓曹植只是個弟弟呢?
曹真看著傲氣凌人的曹彰,一言不發。
作為曹操的義子,曹真沒資格參與帝王位置的爭搶。
曹休同樣如此。
惟有曹彰的死黨夏侯霸,率先口稱萬歲!
「曹并州,先帝尚有子。」
就在曹彰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司馬懿忽然開口。
曹彰大笑:「司馬懿,你在跟我說笑嗎?先帝的長子和幼子死得早,幼子還不到一歲。」
「你的意思,要讓一個不到一歲的嬰兒穿龍袍當這大魏的皇帝嗎?」
司馬懿冷冷的盯著曹彰:「我說的先帝,乃是文皇帝!我舉薦文皇帝之子,河東王曹霖繼位大統!」
曹彰大怒:「司馬懿,這是大魏宗室的事,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來指手畫腳?」
「外人?」司馬懿冷笑:「我乃文皇帝指定的託孤大臣,你說我是外人?」
「我倒要問問,你若有資格,文皇帝為何不讓你當託孤大臣?」
司馬懿向曹真和曹休行了一禮:「兩位,尚書令不在,如今託孤大臣就我三人在軍中。」
「我舉薦河東王,兩位意下如何?」
曹真和曹休對視了一眼,並未開口。
曹彰見狀,遂向兩人許諾:「我若為帝,必會善待宗室,今後大魏兵馬,皆由兩位統率。」
曹真和曹休,依舊未開口。
曹彰善待宗室?
平日裡就跟曹真和曹休關係一般,稱帝了就能善待了?
曹彰見曹真和曹休閉口不言,頓時猜到了兩人的心思。
「好!好!好!」
「你們一個個都不希望我當皇帝是吧?」
「行!」
「真以為我想當這個皇帝,想收拾曹叡留下的爛攤子嗎?」
「夏侯霸,我要回并州,你跟我一起走嗎?」
「到了并州,我們就是并州的王!」
「不論漢人還是匈奴人,都得對我俯首!」
曹彰暴脾氣上頭,開口就要分疆裂土。
夏侯霸本就以曹彰馬首是瞻,如今曹彰被排擠,夏侯霸在軍中也待不下去了。
當即。
夏侯霸就選擇了跟隨曹彰去并州。
曹彰一走,剩下的大軍也變得分崩離析。
曹真、曹休和司馬懿還未抵達鄴城,幾十萬兵馬都跑得不到十萬人了!
在途中。
司馬懿跟曹真和曹休達成了協議。
只要殺了諸葛恪和諸葛融,不論曹真和曹休支持誰,司馬懿都會附和。
如此一來,陳群的意見就不重要了。
四個託孤大臣,三個支持一個,那麼這個人哪怕是個一歲的嬰兒,都能被推到帝位上去!
對手握重權的老臣而言,不親政的皇帝,反而是最好的。
只要皇帝不親征,老臣的權力就不會消散,也不會擔心一朝天子一朝臣。
「鄴城急報!」
「諸葛恪在鄴城舉兵殺人!」
屋漏偏逢連夜雨。
得知消息的眾將,幾乎不敢相信諸葛恪會如此的瘋狂!
鄴城。
變成了血都!
自尚書令陳群開始,三公九卿、王公貴族,除了平日裡有清名的逃過一劫,剩下的公卿貴胄,被諸葛恪按著名冊的殺。
諸葛恪本就掌握偽魏的校事府,平日裡負責檢查百官。
哪個有清名,哪個有惡名,全都記錄在案!
諸葛恪的兵曾得了曹叡的詔命,除非曹叡親至,其餘人即便是尚書令陳群都命令不了
再有諸葛融平日裡又花了大量的錢財來養。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平日裡公卿貴胄瞧不起他們這些兵子,如今風水輪流轉,這群公卿貴胄口中的兵子,殺起公卿貴胄們沒有半分的心慈手軟!
「將軍,曹真、曹休和司馬懿,引兵殺向鄴城來了!」
聽到斥候的匯報,諸葛恪陰冷一笑。
「來得倒是挺快的,可惜了,我的刀更快!」
「傳令各處,準備撤退!」
諸葛恪撤得很快。
在曹真、曹休和司馬懿率兵趕到鄴城時,諸葛恪早就帶著眾將士和家眷往平原方向去了。
看著血流成河的鄴城,不論是曹真曹休還是司馬懿,都感到眼前一黑。
當看到府中早已死去的張春華,司馬懿的怒火再次灌滿了雙眸。
「諸——葛——恪!」
「我必殺你啊!」
怒火在司馬懿的心頭燃燒。
諸葛恪的狠辣,超過了司馬懿的預料。
鄴城的三公九卿王公貴族,被諸葛恪幾乎殺了個幹勁!
什麼?
推舉宗室當皇帝?
就鄴城這慘狀,哪個不怕死的宗室敢當偽魏的皇帝?
哪個不怕死的士人敢當偽魏的公卿大臣?
諸葛喬在白馬城射殺曹叡,擊潰了偽魏將士的士氣。
諸葛恪在鄴城盪滅三公九卿,擊潰了偽魏文武的心氣。
憤怒的有不少。
驚懼的更多!
張郃得知諸葛恪屠了鄴城,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諸葛恪對張郃倒是兌現了諾言,不僅張雄沒死,張雄一家都沒死。
五子良將中的張遼和徐晃一家,也未遭到屠戮。
諸葛恪今後還得在大漢混,該給的面子還是得給的。
若是殺絕了張遼和徐晃的後人,關羽就得拔刀砍人了。
雖然家眷未死,但張郃也知道,自己也活不長了。
張郃根本沒想到,諸葛恪壓根就不是在替曹叡除掉內患。
諸葛恪的目的,是不想讓大漢再來養這群公卿王侯,世家豪族。
大漢要的是百姓,不是權貴!
在交代了張雄,叮囑張雄永世不要為官後,張郃選擇了在曹操的墓前自盡。
以此來換取張雄以及家眷的平安,以及對錯信諸葛恪的贖罪。
偽魏的世家豪族權貴,幾乎都在鄴城。
這一殺,等於將偽魏最頂尖的豪門權貴給殺了個幹勁。
諸葛恪殺紅了眼。
自入平原後,按著名冊掃蕩冀州的世家豪族的殘餘力量。
整個冀州,因為諸葛恪的瘋狂而變得混亂。
大量的世家豪族成員經受不起,紛紛向幽州和并州而跑。
乃至於司馬懿等人想籌備錢糧都沒世家豪族支持,只能靠搶百姓手中的錢糧度日。
軍士一旦開始搶劫境內百姓的錢糧,民心就徹底的散了。
白馬城的諸葛喬聞訊,一路高歌猛進,收拾諸葛恪留下的爛攤子。
為了配合諸葛恪的掃蕩,諸葛喬對冀州世家豪強的投誠充耳不聞。
敵國的世家豪強被敵國的兵馬劫掠,關大漢什麼事?
大漢又不是垃圾桶,什麼人都能跑進來。
相對而言。
諸葛喬對被搶劫的百姓則是關懷備至,不僅出糧米賑災,更是趁機分地分房。
以前世家豪強的房田,如今大部分都成了無主之物。
諸葛喬更是遣快馬讓劉禪帶著玉璽來到了冀州,分到房田的百姓,擁有大漢皇帝的專屬玉璽蓋的房契和田契。
哪怕今後那群逃難的世家豪強回來了,沒有大漢皇帝的專屬玉璽蓋得章,官府都不會認!
不僅不認,還得將這些人抓起來問罪。
劉禪蓋了一個月的玉璽,胳膊肘都酸了。
平均一天蓋章一萬次,一個月的時間劉禪蓋了三十萬人的房契和地契。
劉備則是背著手在劉禪身邊打氣:這些都是你今後的子民,哪怕其他人背叛了,這群人都不會背叛。
聽得劉禪直翻白眼:說得好聽,父皇你倒是來替我蓋章啊!
諸葛恪的掃蕩持續了三個月,幾乎將冀州的世家豪強掃蕩光了。
聞訊的青州世家豪強,紛紛捐款而逃,乘船去遼東避難去了。
卻少凝聚力的世家豪強,在諸葛恪面前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壓根不夠打的。
諸葛喬又不接受世家豪強的投誠,除非肯獻上全部的房屋、田地,解散全部的奴僕。
若真按了諸葛喬的意思,瞬間變流民,一家人吃飯都是問題。
除了跑路去河東,再無世家豪強們的第二條活路。
司馬懿、曹真、曹休等人,也在途中發生了分歧。
曹真曹休等宗室去了并州投奔曹彰,擁立曹彰為大魏皇帝,在并州頑抗固守。
司馬懿則是跟蔣濟等人去了遼東,準備借遼東公孫淵的力量向諸葛恪和諸葛喬復仇。
諸葛喬沒有趁機去取并州和遼東。
大量的百姓和流民需要安置,州郡縣也需要恢復生產。
短時間內,諸葛喬是無法再對并州和遼東用兵了。
同樣。
并州的曹彰和遼東的司馬懿,想對大漢發動反攻也是極難。
遼東本土的公孫淵不會容忍司馬懿等人挑釁權威,二者之間必會有衝突。
曹彰要養兵,又不敢對大漢發動攻勢,勢必會壓榨并州的胡人,以及將目標瞄準并州外的鮮卑人。
不論是什麼結果,對大漢而言的影響都不大。
等大漢消化了冀州、青州和幽州的戰果後,不論是并州還是遼東,都只有挨欺負的份兒!
幽州。
涿縣。
劉備帶著劉禪,回到了故鄉的樓桑村。
樓桑村早已物是人非,除了一部分的墳頭包還在,人煙都已經絕跡了。
反倒是劉備少年時的那棵桑樹還在。
劉備憑著依稀的記憶,尋到了樓桑村的宗族祠堂。
祠堂的石碑也早就斷裂風化。
「阿斗,就在這裡祭拜先祖吧。」劉備看著斷裂的石碑,微微出神。
劉禪也不怠慢。
劉備說在這裡,那就一定是這裡。
「父皇勿憂,等孩兒回了洛陽,就派人來修繕祖祠;父皇,這裡風大,還是先回馬車吧。」劉禪看著迎風而立的劉備,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恐慌。
劉備已經七十多歲了。
能活到這個歲數,憑的是更多一股心氣。
劉備安撫劉禪:「不用擔心,人總會死的。我這輩子能回到涿郡,已經無憾了!」
劉禪心中更驚:「父皇,這話可不能亂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