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老四他……」
鄭和與李弘壁走後，太子朱高熾欲言又止。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弘壁肯定早就清楚土豆的培植方法，可他就是故意不說，反而是請求將這些糧食作物全部交給科學門徒培育種植，分明就是為科學門徒謀取功績啊！
往大了說，李弘壁這樣做，分明就是在以權謀私！
所以朱高熾才欲言又止，沒有把話說得太過難聽。
朱棣瞟了大胖胖一眼，隨後嘆了口氣。
「太子，朕問你，你對科學怎麼看？」
朱高熾沒有想到，皇帝陛下會這麼發問。
他斟酌了一番措辭後，試探性地給出了回答。
「解縉與劉季篪論道一事，兒臣也有所耳聞。」
「解縉言稱，科學出自心學，核心在於「格物致知，知行合一，空談誤國，實幹興邦」這十六字！」
「雖然兒臣不太認可科學理念，可這十六字真言卻是發人深省，因為太多的官員縉紳都停留在誇誇其談上面，反而缺少科學一直推崇弘揚的實幹精神！」
朱高熾與大部分文人一樣，從小也是讀程朱學程朱，所以他說出這句話來，朱棣並不意外。
倒是後面半句話，朱棣聽後臉上露出了欣慰笑容。
「你能看到這一點，朕已經很滿意了。」
「科學之所以論道成功，不只是弘壁的努力，還有朕在背後推波助瀾！」
「什麼？」朱高熾有些驚訝，「父皇您也看好科學嗎？」
這一點他是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朱棣點了點頭。
「你還記得當年弘壁說的那些話嗎？」
「士紳縉紳兼併田地，百姓子民自行耕種的田地將會越來越少，最後就是流民暴漲、揭竿而起，然後王朝轟然崩塌！」
「然而只要有朝廷就離不開官員，就少不了士紳縉紳，歷朝歷代皆是如此，問題根源就出在這個讀書人的功名特權身上！」
朱棣起身看向太子爺，沉聲道:「儒學腐朽了，繼續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腐朽，士紳縉紳會越來越多！」
「但是朝廷卻離不開儒學，也離不開程朱，那該如何改變這種日益崩壞的局勢呢？」
太子爺順著朱棣的思路發展下去，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給儒學尋一個競爭對手，在對手的刺激之下，讓儒學發生改變，去蕪存菁，重新煥發出活力與生機！」
聽到這話，朱棣臉上的笑容更甚。
不愧是他的太子，這些帝王心術他還是知道的。
「沒錯，就是如此。」
「科學並不是來自於心學，而是弘壁自己搗鼓出來的學問，致力於知行合一實幹興邦，說的簡單一點就是讓官員踏實做事，低下頭為老百姓做實事！」
「其他暫且不論，光是這一條，就足以讓朝廷重視科學甚至是扶持科學了！」
歷朝歷代的文人士大夫都是如此，好針砭時弊，好高談闊論，好指責君王過失，可他們卻從不願低下頭來踏實做事，真真切切地為老百姓謀取福利，造福天下萬民！
包括大明王朝的文人士大夫，一個個平日裡張口道德仁義，閉口仁義道德，遇到問題了卻想不出解決之策，活脫脫一群空談誤國的腐儒書生，這也是儒學腐朽的表現之一。
而李弘壁所推崇的科學卻完全不同，知行合一，實幹興邦！
踏踏實實地為老百姓辦實事，為老百姓謀福祉，這才是真正的聖人之道！
「所以啊，太子，你要切記，哪怕等你即位稱帝了，也不能聽信士紳縉紳之言，一味打壓科學！」
「科學於百姓於大明，都是有利無害的，切莫因小失大。」
朱高熾急忙點了點頭。
不過很快他卻提出了質疑。
「父皇，萬一這科學……取代了程朱呢？」
此話一出，朱棣也是愣了一下，不過隨即他就啞然失笑。
「這怎麼可能？」
「程朱好歹也是正統儒學傳承而來，天下文人皆是名教子弟，怎麼可能會……」
話還沒說完，朱棣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熾兒，你是說瞻基？」
朱高熾苦笑著點了點頭。
「瞻基現在一門心思地學習科學，甚至成了科學門徒，上一次兒臣還見他與楊士奇爭執，甚至辯駁得楊士奇啞口無言……」
「父皇，這科學……有些古怪啊，兒臣最擔心的是，等瞻基即位之後，老四從旁進言，那科學當真會有取代程朱的那一天！」
這下子給朱棣整不會了，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他哪裡知道，當初想著把好聖孫交給李弘壁培養，結果現在卻埋下這麼大一個隱患。
這般想著，朱棣最後也只能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
「科學要是真能取代程朱，那也是程朱太過腐朽不堪，才會被淘汰！」
「我們這代人，已經為大明做得夠多了，不必再想百年之後的事情！」
朱棣重新恢復了精神，與太子爺商議了一下土豆的推廣工作，然後就疲憊地趕走了太子。
等太子走後，朱棣從桌上拿起了一本典籍，赫然正是《基礎科學知識》。
皇帝陛下倚靠在軟榻上面，戴上眼鏡之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鳥能飛是通過扇動翅膀產生上下壓力差從而形成升力？」
「這麼神奇的嗎？」
與此同時，科學魁首解縉抵達戰場。
早在李弘壁趕往劉家港的時候，他就秘密通知了解縉。
二人會面，進入房間，盯著眼前這株土豆苗。
解縉憂心忡忡地看著李弘壁，沉聲道:「殿下，你真懂嗎？」
「廢話！」李弘壁沒好氣地笑罵道:「這世上沒人比本王更懂了！」
「解縉，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本王懂不懂不重要，但是你這個科學魁首必須要懂，所有科學門徒都必須要懂！」
「等到土豆育種成功之後，科學門徒全部出世，配合朝廷推廣種植土豆，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是萬家生佛、活命無數的天大功績，你明白了嗎？」
明白！
當然明白！
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那科學可真就能向儒學發起衝擊了！
不說將程朱給取而代之，至少可以做到分庭抗禮！
解縉眼中閃過道道精光，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殿下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不要讓大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