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壁老老實實地來到乾清宮。
等他走進大殿時,卻見正有一人坐在錦凳上面。
眼瞅著朱棣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李弘壁只能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
不出意料,那人正是新任戶部尚書夏原吉,永樂王朝的大司農。
只是這位新任戶部尚書有些流年不利,似乎被人給揍了,頂著一隻熊貓眼。
夏原吉此刻有些茫然,他不明白皇帝陛下怎麼還喚來了一個年輕後生,而且年輕得不像話!
方才夏原吉一見到朱棣,就再次匯報了一下水患災情,並再次請求朱棣早做決斷,立刻下旨允許他撥款賑災濟民。
但朱棣卻沒有鬆口,而是讓夏原吉等等,等一個人來了商量之後再說。
夏原吉左等右等,最後卻等來了李弘壁。
他雖然不認識李弘壁,可架不住此子年輕啊!
瞧這模樣不過十六七歲,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麼年輕的後生能有什麼見識?
「皇上,這位是……」夏原吉強忍著內心的不爽,開口詢問道。
朱棣瞟了李弘壁一眼,淡淡地開了口。
「這是曹國公獨子,李弘壁。」
「今日朕把你們二位喚來,就是議一議國庫空虛的事情。」
此話一出,夏原吉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他身為戶部尚書,乃是執掌戶部的朝堂重臣。
從洪武朝作為戶部主事時,夏原吉就開始協助管理大明帝國這個堪稱龐大的財政實體,被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親口稱讚「曹務叢勝,處之悉有條理」。
加上夏原吉本身就能力出眾,很快就熟悉了大明王朝的財政運轉模式,所以他對於眼下國庫這個爛攤子,無疑最具有發言權。
這樣的帝國精英官僚,無疑是具備豐富的財政管理與實踐經驗的。
可這李弘壁憑什麼?
一個紈絝子弟,勛貴之後!
而且還是李景隆那個草包的兒子!
連個官身都沒有,更不熟悉朝堂政務!
他李弘壁憑什麼能夠跟自己坐在一起,商議朝廷財政大事?
這倒不是夏原吉以貌取人,而是他沒有時間浪費啊!
兩省災情十分嚴重,每拖延一天就會有大量百姓白白喪命,他這個戶部尚書哪裡還有時間和心情,在這裡跟李弘壁這種紈絝子弟過家家?
「皇上,兩省災情刻不容緩,臣請皇上立刻下旨賑災啊!」
朱棣聞言眉頭一皺,不過也沒多說什麼,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李弘壁。
他雖然沒有開口,但李弘壁卻讀懂了這道眼神的意思。
小子,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這個機會,李弘壁需要嗎?
那當然需要啊!
畢竟底牌是底牌,用了就沒了。
再者他那位便宜大舅哥可馬上就會去開平,白白送命了!
李弘壁立馬直起身子,正色開口道:「敢問夏大人,國庫如今還有錢糧幾何?」
夏原吉不耐煩地看向李弘壁,耐著性子解釋道:「國庫如今只剩下最後一批可以調動的錢糧,這本應是發放給宗室與官員的俸祿!」
「但人命關天,山東河北突發大水黃河決堤,災情刻不容緩,所以本官將這批錢糧截留了下來,準備先行用於賑濟災民!」
黃河決堤!
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李弘壁心裏面有了個底。
可不等他開口,朱棣卻突然告訴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除了兩省水災之外,朝廷眼下還需要籌措錢糧,解決北疆戍邊將士的糧草輜重問題。」
「畢竟馬上就要入秋了,天寒地凍的,他們為大明戍守邊疆,防範蠻夷南下劫掠,總不能讓他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嗯,甲方爸爸再次增加了一個要求。
此話一出,夏原吉還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朱棣抬手制止了。
夏原吉想說的,無非還是那一套,以百姓為重。
朱棣同樣想要以百姓為重,但是他現在不能這麼做!
他這個永樂皇帝屁股都還沒有坐穩,正需要三軍將士效忠支持,絕不可能犧牲將士的利益,讓三軍將士寒心!
李弘壁聽後眉頭一皺,這就意味著,眼下這個糧食缺口,有些大了啊!
一是兩省百姓的災糧,二是北疆將士的口糧,這二者都是救命糧食,少了哪一邊都不行!
難怪今日早朝會爆發衝突,說白了還是黨派之爭。
丘福等軍方將領自然想要這批糧食,先緊著北疆將士的吃穿用度。
對他們而言,餓死流民饑民,總比餓死麾下將士要好吧?
但這筆帳可不能這麼算啊!
要知道狗皇帝這才剛剛坐上了龍椅!
他要是眼睜睜地看著北疆災情,卻不撥款賑災濟民,那他就會失去民心!
這對一位新帝而言,無疑是極其致命的威望打擊!
也難怪狗皇帝著急上火,都找到自己這兒來了!
李弘壁心中腹誹了一陣,隨後抬頭看向了朱棣。
「陛下,這事兒其實也不難。」
「就是不知道陛下是要快的還是要慢的?」
此話一出,朱棣頓時眼前一亮,就連夏原吉都有些吃驚。
他們這一對君臣為了籌措錢糧急得都快上火了,卻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可這李弘壁張口就是兩個方案啊!
「弘壁,快的法子怎麼說?」
朱棣立馬追問道。
災情刻不容緩,自然是要快的。
李弘壁也不廢話,殺氣騰騰地開了口。
「讓錦衣衛查抄一批貪官污吏,錢糧這不就來了?」
朱棣聞言一愣,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行!」
「為何不行?這都什麼節骨眼上了……」李弘壁就納悶了。
朱棣輕咳兩聲,低聲道:「咳咳,朕剛剛用過這法子了,不好再行殺戮之舉!」
他確實用過了,殺入金陵後屠戮了上百名官員朝臣,抄家之後的金銀珠寶也全都賞賜給了靖難有功將士。
李弘壁:「……」
牛逼!
不愧是你啊狗皇帝!
「那就只能用慢的法子了。」
「直說就是!」
「國庫空虛,朝廷可以追繳地方州府拖欠的稅糧。」
朱棣聽到這話,略微有些失望。
他還以為李弘壁真有什麼錦囊妙計,可最後給出這麼個辦法。
「遠水解不了近渴!」
「追繳地方欠糧,少說也要耗時數月。」
「再者這些地方州府若真有糧食,就不會拖欠朝廷的稅糧了!」
呵呵。
李弘壁只能呵呵二字。
人家是真拿不出糧食來嗎?
你還是小看了那些地方士紳的卑劣秉性啊!
「地方欠糧,名目眾多,據臣所知那些地方士紳可是整日錦衣玉食啊!」
李弘壁笑呵呵地開口道。
朱棣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搖了搖頭。
「還是不行!」
「現在不是動他們的時候!」
聽到這話,李弘壁一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
狗皇帝剛剛坐上龍椅,確實不適合跟這些士紳豪族翻臉!
他都這麼說了,那這個辦法就行不通了。
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
李弘壁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著朱棣的臉色。
「咳咳,那還有一個不要臉的法子,可解眼下難題!」
「就是有些……那個,陛下要臉嗎?」
朱棣:「???」
要臉?
你個兔崽子啥意思?
夏原吉:「???」
臥槽?
你這麼勇的嗎?
問皇帝陛下要不要臉?
你還真是大明王朝第一人啊你!
夏原吉有些哭笑不得,用一種不可思議地眼神看了李弘壁一眼。
「這位……李公子,不知計將安出?」
夏原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李弘壁。
要官職沒官職,要爵位沒爵位,還真不好喊他。
李弘壁故作為難之色,顯得有些猶豫。
「夏大人,我知道你真的很急,但你真的先別急。」
「這計劃吧可行性很高,絕對可以籌措到錢糧,但就是有些不太要臉!」
「所以得皇帝陛下恩准之後,我才敢說出來,而且陛下得保證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嗷!」
朱棣一聽到這話,神情頓時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難不成這小子真有什麼好主意?
「咳咳,弘壁啊,你但說無妨,朕不會怪罪於你!」
「說是可以說,不過陛下得保證,此事與臣無關,都是夏大人的功勞!」
李弘壁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推卸責任。
夏原吉臉都快綠了,你特麼當著我的面兒說這些,真的好嗎?
朱棣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他還是開了金口。
「行,就按照你說的辦!」
「趕緊說說,怎麼個章程?」
夏原吉傻眼了。
「那個皇上,臣……」
「你閉嘴!」
「(/_\)大怨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