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李弘壁和梅婉琰聯袂入宮面聖。
距離小傢伙誕生已經過去了三日。
其實太醫早就說過了，只需要修養一日時間，梅婉琰就可以下床走動了，更加有利於她的身體健康。
但是愛妻心切的李弘壁卻一再阻止，只是陪著妻子在院子裡面走動幾下，足足休養了三日時間，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後，這才終於帶著媳婦兒入宮了。
嗯，畢竟小傢伙還沒有取名字，繼續拖延下去也不像話。
李弘壁向宮門甲士匯報後不久，老熟人亦失哈就匆匆趕了過來。
「肅王殿下，王妃！」
「恭賀二位喜得貴子啊！」
「哈哈……老亦有心了嗷，回頭有空一起來喝滿月酒！」
李弘壁笑呵呵地回答道。
聽見這熟悉且古怪的稱呼，亦失哈忍不住嘴角一抽。
嗯，還是熟悉的面孔，還是熟悉的味道。
只是這一次，多出了一個小傢伙。
亦失哈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看看這小傢伙，卻陡然間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又急忙縮了回來。
見此情形，李弘壁笑著將孩子直接遞給了他。
「哎哎……使不得……殿下使不得啊！」
「奴婢一個身體殘缺之人……小殿下可是千金之軀……」
李弘壁沒好氣地笑罵道:「快抱住啊，我可鬆手了！」
此話一出，嚇得亦失哈身子一顫，下意識地就緊緊接住了孩子。
望著襁褓裡面粉妝玉砌的小傢伙，亦失哈不由感慨道:「小主一看就是個有福之人，日後定然能成大器！」
說罷，亦失哈就小心翼翼地將孩子遞給了梅婉琰。
看過一眼就行了，憑藉李弘壁對他的這份敬重和情誼，亦失哈能記一輩子。
這宮廷裡面，多的是趨炎附勢落井下石之徒，唯有李弘壁對他亦失哈始終高看了一眼，以禮相待，從未有過任何鄙夷之色。
這份恩情，就值得亦失哈銘記終生了。
「還請二位隨奴婢入宮，不能讓陛下久等！」
李弘壁笑呵呵地點了點頭，路上梅婉琰還在時不時地逗弄著寶貝兒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而李弘壁則是勾上了亦失哈的肩膀，低聲笑道:「老亦啊，鄭和已經出海起航前去探尋神奇大陸了，一旦他成功找到了神奇大陸，將高產糧種帶回大明，那他鄭和就會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了！」
「那你呢？就沒有什麼想法？」
聽見這話，亦失哈腳步一頓，隨即默不作聲的繼續前行。
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亦失哈和鄭和算是老熟人了，二人都是皇帝陛下的御前太監，也都是心腹。
不說什麼攀比不攀比的，即便鄭和做了這內廷第一大璫，亦失哈也是服氣的，畢竟人家在靖難之役中可是立下了功勳。
只是鄭和偏偏從這宮廷裡面走出去了，而且正在率領船隊遠航冒險，探尋神奇大陸，一旦功成就可以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了啊！
這完全就是每一個宦官閹人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常年生活在這深宮大院裡面侍奉貴人，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如履薄冰，一不小心闖下大禍，那就只有一個被杖斃的下場！
貴人們可不在意這些奴婢的生死，多的是擠破了頭都想進宮的人！
此外就算現在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仁慈心善，然而那場宮中的太監閹人和宮女奴婢卻是一個比一個心思深沉，迫切地想要攀附權貴而上位，還要時刻防備著被這些人給算計，指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丟了腦袋。
說一千道一萬，這種給人當奴婢的活兒，確實不好做。
哪怕亦失哈如今是皇帝陛下御前第一近侍，他非但沒有半分鬆懈，反而是愈發謹慎小心，畢竟「伴君如伴虎」，這是無數先輩的血淚教訓。
所以亦失哈很是羨慕鄭和，鄭和不但跳出了這個囚籠，而且還有著遠大前程，真正可以做到跟龍亭侯蔡倫那樣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啊！
「老亦啊，你和鄭和的路不一樣！」
亦失哈苦笑著點了點頭。
確實不一樣啊！
他就只能繼續在宮裡面做個太監。
「你的路不在海外，而在……遼東！」
此話一出，亦失哈豁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李弘壁。
「殿下此話……何意？」
「你本身就是女真人，對吧？」
李弘壁笑著追問道。
亦失哈急忙點了點頭。
他是海西女真人，洪武年間女真入遼東，太祖皇帝命名將宋晟征討，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亦失哈他爹率領部落歸順大明，太祖高皇帝嘉其一門敬順天道，尊事朝廷也，賜姓武氏，授田宅，給餼廩，恩養甚厚。
後面亦失哈就進宮做了太監，直到皇帝陛下奪取了江山，亦失哈因為機靈就被提拔了上來，一步一步成為了御前近侍。
「女真人，這是一個很好的身份。」
李弘壁笑道:「現如今國朝四方既定，蠻夷賓服，但是遼東那邊一直不太平。」
「洪武十八年海西來降。洪武二十年納哈出歸附，被封為海西侯，明朝開始略地海西。」
「但據聞這女真分有三大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
「遼東那地方你也知道，如今尚未經過開發，加之天氣寒冷，是中原人盡皆知的苦寒之地，誰都不願意去的鬼地方。」
赫赫有名的奴兒干都司，就設置在遼東。
不過現在朝廷還沒有設立奴兒干都司，李弘壁依稀聽到了一些風聲，敏銳察覺到這就是亦失哈的機會。
「遼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控制蒙古草原的重要一環，以遼東鉗制蒙古左翼，是我大明朝防邊的重大國策。」
李弘壁耐著性子沉聲解釋道。
「而且遼東還有拱衛北方重鎮、皇上龍興之地——北平的戰略意義，朝鮮朝貢也必走遼東，所以無論從軍事、邊防、外交上來看，遼東都是我大明的邊疆重鎮。」
「一旦遼東地區並不太平，我大明朝的統治也將不穩固，所以如何經略遼東已成一個朝廷迫在眉睫的難題！」
經略遼東！
那麼首當其衝者自然就是遼東最大的蠻夷部落——女真！
「遼東是一個漢夷雜居的蠻荒之地，但不可否認的是，遼東境內那些女真人才是其中的大族，偏偏這些大型女真部落還游離在大明之外，並不聽從大明號令……」
「老亦……老武啊，你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啊！」
李弘壁滿臉笑容地看著亦失哈。
後者此刻已經激動得面紅耳赤！
經略遼東！
這就是他亦失哈該走的道路！
鄭和的路，在於率領船隊出海冒險，探尋神奇大陸！
他亦失哈的路，就在那……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