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慈子孝與父辭子笑

  「你給我站住!」

  「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曹國公府內,一片雞飛狗跳。

  要是旁人聽到這兩句話,並不覺得奇怪。

  無非就是曹國公揍兒子罷了,沒什麼稀奇的。

  但是事實真相卻完全相反。

  此刻李弘壁正拎著一根木棒,追得李景隆上躥下跳。

  「吾兒!」

  「聽為父解釋啊!」

  「你可只有為父這一個爹……」

  李弘壁是真的有些生氣,拎著大棒槌追了李景隆一宿。

  這個天殺的老紈絝,在朱棣面前還敢抖機靈,想試探一下人性。

  結果自然不言而喻,朱棣會放你離開朝堂才怪,平白引起永樂大帝的忌憚與猜疑。

  朱棣什麼人物,會惦記你們那點舊情?

  他殺的香飄飄南臣排起隊來,都可以繞金陵帝都城好幾圈了!

  「哎哎……」

  「錯了錯了,為父知錯!」

  「吾兒大人有大量,繞為父這一回吧!」

  李景隆看著李弘壁手裡的大棒槌,眼皮忍不住一跳,開始左顧右盼,毋庸置疑,他在找逃跑的最佳路線。

  這根獨苗不知道怎麼了,投河自盡不成後性情大變,人是變聰明了,可是也越來越暴躁了。

  嗯,太過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國公府下人此刻全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畢竟兒子揍老子,這種事情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那可都是大新聞啊!

  倒反天罡,父辭子笑?

  李弘壁目光掃過,所有下人全都嚇得低下了頭。

  「國公府內的事情,不可外傳,勿謂言之不預!」

  一眾下人立馬跪倒在地上,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忠心。

  他們都是曹國公府的家僕下人,世世代代都與曹國公府綁定在一起。

  要是生出什麼以下犯上的事情,主家甚至可以直接打殺他們,連朝廷都不會過問。

  眾目睽睽之下,李弘壁也不好發飆了,氣呼呼地走進了房間。

  李景隆見狀立馬起身,擺出曹國公該有的架子,惡狠狠地訓斥了一眾下人,隨即這才硬著頭皮走進了房間。

  「按照你所說,朝廷聖旨應該要來了。」

  談及正事,李景隆也收斂起了紈絝姿態,正襟危坐神情肅然。

  畢竟此事關乎到他老李家能不能破開死局,保住自家這曹國公爵位。

  沉默半晌,李弘壁語出驚人!

  「爹,這次我跟您一起去!」

  「不行!」李景隆聞言大驚失色,堅決反對道:「絕對不行!」

  「你是為父唯一的兒子,絕不能以身犯險!」

  李景隆態度很是堅決,罕見地挺直了腰板。

  「為父此去,若是事敗,死就死了,想來皇上也不會再苛責於你!」

  這是李景隆的心裡話。

  他這輩子,該享受的也都享受了,甚至還指揮過五十萬大軍出去浪了一把。

  嗯,雖然結果不怎麼好,但畢竟是南軍主帥不是?

  「兒吶,為父這條命,不值錢!」

  「人嫌狗厭的東西,死了也就死了,反正為父也沒什麼遺憾了。」

  「但是你不一樣啊,你還年輕得很,還有大好時光,還要為我老李家傳宗接代,絕不能出什麼閃失。」

  聽見這些話,李弘壁心中忍不住一暖。

  此獠雖然不成器,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紈絝,但他對自己兒子是真好。

  父愛如山!

  「爹死了不打緊,反倒是給你掙了條生路。」

  「吾兒記得多納個十幾房小妾,早日為我老李家開枝散葉,如此為父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父愛如山體滑坡!

  十幾房小妾?

  你把親兒子當種馬啊!

  「爹,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李弘壁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此次出使梅殷軍,是你我父子的唯一機會。」

  「如若失敗,你倒是死了,可也改變不了什麼。」

  「反倒是那些朝臣會抓住機會,繼續攻擊我曹國公府,到時候扣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皇帝也會順勢削了我老李家的爵位,從而平息民憤民怨。」

  「這……這……何至於此啊!」李景隆臉色慘白,聲音都帶著一絲哭腔。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大明王朝就是容不下他,容不下他曹國公府!

  「建文舊臣容不下你,因為你一戰葬送了南軍精銳!」

  「靖難功臣容不下你,因為你曾率軍殺了他們的親朋好友!」

  「永樂皇帝容不下你,因為你這位南軍主帥就不應該活著走出戰場!」

  「現在,你明白了嗎?」

  李弘壁面無表情,神情很是冷漠。

  李景隆聞言如遭雷擊,癱軟在了椅子上面。

  「所以這次機會,對我父子而言,極其重要。」

  「只有成功招降了梅殷,向朱棣展現出你的價值,你我父子二人才有活路!」

  「但這裡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還是讓兒子親自來吧!」

  李景隆沒有吭聲,神情落寞無比,好似已經默認。

  良久之後,他才淚眼婆娑地看向李弘壁。

  「我兒,咱真能做成嗎?」

  「不成功,便成仁!」

  正當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喧譁。

  「公爺,公爺……」

  「宮裡來了欽使,陛下有旨意!」

  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堅定。

  李景隆深知他已經沒有了退路,罕見地挺直了腰板。

  「開中門,焚香備案!」

  片刻之後,李景隆率府內眾人跪倒在香案之前。

  宣旨宦官高聲宣讀了聖旨,內容正是敕封曹國公李景隆為欽差特使,出使梅殷軍行招撫事宜,與李弘壁所料不差。

  宣讀完聖旨之後,宦官急忙上前將李景隆給扶了起來。

  「公爺快快請起!」

  「有勞公公了。」

  李景隆也是個雅人,習慣性地往宦官手裡面塞銀子。

  但是這一次,宦官卻是連連拒絕,甚至帶上了諂媚笑容。

  「公爺,這是陛下讓小人帶給您的,不可被旁人看到!」

  宦官取出了一封書信,鄭重其事地遞給了李景隆。

  李景隆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

  有了這封寧國公主的家信,他們此次出使梅殷軍心中就有底氣了。

  送走了宣旨欽差,父子二人回到房間,完善著接下來的計劃,確保沒有什麼疏漏之處。

  「爹,你要記住,底牌不可亮的太早。」

  「所以這封家信……」

  李弘壁下意識地拿起書信,告訴李景隆使用這張底牌的時機,然而下一刻他卻臉色一變,神情駭然地看著手中書信。

  「吾兒,怎麼了?」

  「這封家信……」

  「怎麼?難道有問題?」

  「是用血寫的!」

  李弘壁臉色蒼白地吐出了這句話。

  他分明聞到了一股鐵鏽味,充斥鼻腔,令人作嘔!

  李景隆身子一顫,滿臉驚恐之色。

  父子二人相顧無言,只覺得一股寒氣湧上心頭。

  染血的家信,

  那會是誰的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