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可笑真相

  登聞鼓。

  歷代朝廷皆於朝堂外懸鼓,以使有冤抑或急案者擊鼓上聞,從而成立訴訟。

  大明亦是如此,並且愛民如子的太祖高皇帝下令,只要登聞鼓被人敲響,皇帝不管在幹什麼,都必須召集滿朝文武上朝,公開審理此案,辨明冤枉,以正人心!

  而且洪武年間的登聞鼓設有專人管理,一有冤民申訴,皇帝親自受理,官員如有從中阻攔,一律重判。

  事實上,宋朝以前,普通民眾可擊鼓鳴曲申冤,或向朝廷提建議,或對政策提出異議等等。宋朝以後,擊登聞鼓的條件日趨苛刻,至滿清已形同虛設,甚至規定擊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以防止無端刁民的惡意上訪。

  結果到了宣德年間,一位官員曾上奏取消登聞鼓,宣德皇帝以其為祖上所設未肯,但登聞鼓後來多流於形式。

  不過現在是永樂年間,而且因為永樂皇帝急需要為自己即位的合法性證明,所以對於太祖高皇帝的祖訓幾乎是嚴格遵從。

  因此,即便朱棣再如何震怒,也迅速下令召集滿朝文武。

  起初群臣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等他們抵達大殿之後,群臣隱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鼓聲,瞬間就是齊齊變了臉色。

  這登聞鼓設置在午門之外,雖是朝廷明令軍民若有奇冤者可以敲擊,可實際上,真正敢於來敲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原因無它,一旦敲擊,就是天大的案子,而且告御狀的人也會被先廷杖三十,以免有刁民擾亂朝綱誣陷攀咬。

  當然,若是涉及到了誣告,那更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總言而之,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因為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對於朝廷而言,更是不希望有人來此擊鼓,畢竟鼓聲一響,即代表了這天下有冤屈,代表著皇帝陛下治國不力,這是在啪啪抽皇帝陛下的臉啊!

  所以方才朱棣一聽到有人敲響登聞鼓,立刻就勃然大怒。

  這大明立國以來,敲響登聞鼓也就在洪武年間發生過,建文的時候,都沒人來敲登聞鼓,到了他朱棣這兒,居然就有人來敲了。

  這豈不是說,他朱棣這皇帝做得還不如那建文?

  一想到這兒,朱棣心中就更是火冒三丈!

  「將苦主帶上來!」

  「朕倒是想要問問看他有什麼千古奇冤!」

  群臣聽見皇帝陛下這飽含怒火的話語,一個個地全都是神情緊繃,心中不安。

  惹怒了一位皇帝天子,對誰都不是好事!

  不多時,便見小宦官領著一個人入殿。

  這人衣衫襤褸,看起來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郎。

  朱棣一見,臉色又拉了下來。

  一個少年郎竟然有敲登聞鼓告御狀的膽子!

  那只能證明他確實是逼得走投無路,確實是背負千古奇冤了!

  可是接下來,卻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只見這個少年郎入殿之後,碎步而行走到合適的位置,隨即行雲流水一般地行三跪九叩大禮。

  此子不是來自民間!

  因為他剛剛施展出來的這些全都是正統的宮廷禮儀!

  一時間,朱棣和群臣都變了臉色。

  這是哪兒冒出來的小子?

  「安南陳朝宗室遺孤陳添平,見過大明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安南陳朝,宗室遺孤?

  遺孤這個詞,用的就很是牽動人心了。

  而且他還是安南陳朝的宗室遺孤,那就只能證明整個安南陳朝宗室全都死光了死絕了,只剩下了他陳添平這麼一根獨苗!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朱棣心中驚疑不定,緊緊地盯著陳添平。

  「你自稱安南陳朝宗室遺孤,這是何意?」

  「朕記得前不久,我大明才冊封了那個胡漢蒼……」

  話音未落,朱棣臉色陡然變得難看了起來,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事實上,胡漢蒼向大明上表,自稱陳朝皇室絕滅,自己以外甥的身份被群臣推戴為皇帝,請求大明宗主國的冊封。

  當時朱棣正率軍前往甘肅,準備抵禦率軍來犯的帖木兒國,這件事情並沒有過多關注,只是讓太子按照一般處理藩屬國的先例,派遣一個官員過去調查一二,沒問題冊封就行了。

  畢竟當時大明與帖國的國戰在即,事關大明王朝的百年國運和江山社稷,朱棣哪裡還有心思去關注安南國政。

  等國戰結束之後,朱棣也忘了這件事情,直到此刻陡然間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敲響了登聞鼓,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大明君臣面前!

  朱棣下意識地看向了太子朱高熾,大胖胖此刻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究竟怎麼回事?」

  「你既然是安南國人,可朕為何不知安南派遣使臣入明?」

  朱棣厲聲追問道。

  群臣面面相覷,都大致猜到了這背後的可怕真相。

  果不其然,陳添平聲嘶力竭地控訴道:「陛下明鑑啊!」

  「下臣這是真的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所以只能逃亡大明宗主國請求陛下庇護,出兵撥亂反正,助我安南陳朝復國!」

  「那胡季犛本是我安南陳朝外戚,得到先皇重用之後權傾朝野,黨同伐異排斥異己,國政大權盡數落入此國賊手中,陛下親自冊封的安南國主淪為了他的傀儡!」

  「等到老國主一病逝,這個畜生趁著主少國疑,竟然擅自廢立國主,更是以下犯上自稱國祖章皇,穿黃色龍袍,住在仁壽宮裡,出入使用皇帝的車仗……此外他還大肆屠戮我陳朝宗室,陳朝宗親七百三十九口,盡被誅殺乾淨,安南王廷之中,凡有不順他心意者,也統統予以殺戮……」

  「臣在侍衛拼死護送之下這才逃出升天,忍辱偷生僥倖逃脫然後來到了大明,原本想就此聊度殘生,可誰曾想驟然間聽聞這逆賊竟然敢誆騙陛下,假稱我陳朝絕嗣以此騙取大明宗主國冊封……」

  陳添平說得聲淚俱下。

  在場群臣聽得頭皮發麻。

  這個故事很複雜嗎?

  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司空見慣。

  胡季犛在安南陳朝玩的那一套把戲,華夏曆朝歷代不知道有多少權臣梟雄玩過。

  但是他媽的問題在於,偏偏就是精通此道的大明宗主國,現在卻是被這個亂臣賊子胡季犛給騙光了褲衩子,還真的就下旨冊封他兒子為安南國王!

  一時間,整個大殿寂靜到了極點。

  滿朝文武額頭上都開始溢出冷汗,因為龍椅上的那位陛下,此刻快要氣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得龍椅上傳來了一個冷漠到極致的聲音。

  「太子!」

  「你派了何人去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