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三年五月初,韃靼兵圍大寧。
大寧鎮將安平侯李遠點燃烽火狼煙,淇國公丘福聞訊抽調宣府大同一半兵力,緊急率軍前往馳援。
此刻距離宣府大同不遠處的草原上,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隨即徑直衝入了營帳。
「大人,明軍出兵了!」
聽到這話,阿魯台豁然起身,當即追問道:「果真是宣府大同出兵了嗎?」
「沒錯!」斥候獰笑道:「據聞是那大明淇國公丘福領兵,臨時抽調了宣府大同一半兵力,前去馳援大寧!」
得到這個重要情報,阿魯台忍不住放聲大笑,語氣之中充滿了得意。
而此刻在軍帳之中的另外一人,赫然正是瓦剌部大領主,馬哈木!
若是這一幕,被鄭亨看到,他就明白為何會心生不安了。
事實上,明軍對這韃靼、瓦剌兩大部的印象,直接還停留在他們水火不容上面。
自從捕魚兒海一戰後,蒙古蠻夷已明顯分裂為兩大部分,即西部衛拉特蒙古(瓦剌)和東部蒙古本部(韃靼)。
建文四年,東部蒙古的鬼力赤(窩闊台後裔)被擁立為蒙古大汗,鬼力赤稱汗後,阿魯台為其部下,任太保樞密院知院。
但阿魯台是阿速特部首領,他的祖先是隨西征蒙古軍東遷的阿速人,阿速特部在當時是蒙古諸部中很有地位和影響的部落,所以他在韃靼部落的威望與勢力,絲毫不遜色於鬼力赤,雙方更多的其實是合作關係。
因為阿魯台不是黃金家族後裔,所以他需要鬼力赤這個招牌,獲得更多的號召力振興蒙古,這才會支持擁立鬼力赤為蒙古大汗,並且協助鬼力赤征戰衛拉特蒙古(瓦剌),希冀著能夠一統草原重建汗廷。
而韃靼與瓦剌之間的戰爭,也就此爆發。
但是,因為帖木兒帝國大軍突然發起東徵聖戰,並且還舉行了忽里勒台大會,意欲召集整個蒙古大小部落,一同進攻大明王朝,奪回那富庶繁華的中原地區,這也就給了阿魯台和馬哈木合作的機會。
原本,帖木兒給他們的任務,只是想方設法地進攻大明長城軍鎮,以此牽制住大明兵力,等到帖木兒麾下大軍擊潰明軍主力即可。
但是,阿魯台偏偏也是個梟雄人物,本就不該屈居人下,更不甘心淪為帖木兒的下屬。
於是阿魯台當即選擇與馬哈木合謀,一起策劃出了眼前這場大戲。
誠然,大寧確實被韃靼部包圍了,但是進攻大寧的韃靼部落,只是鬼力赤所部。
而阿魯台早就率領自己的阿速特部抵達此地,與早有準備的瓦剌大軍匯合。
而他們的目標,自然就是攻破大明的宣府大同防線,直接殺入大明腹地!
馬哈木心悅誠服地鼓起了掌,同樣大笑著開了口。
「阿魯台!」
「你這條狡猾的鬣狗!」
「真沒想到那些明軍將領竟會上當!」
說實話,馬哈木起初聽到阿魯台這個計劃時,下意識地就對其嗤之以鼻。
那些個明軍將領又不是傻子,宣府大同的重要性,他們比誰都清楚,怎麼可能會輕易調兵去援救大寧。
結果事實證明,論到算計人心,這阿魯台的本事真是比他馬哈木高明不少!
當然,基於二人先前的敵對關係,所以言語之中都是的嘲諷和惡意。
對此阿魯台也不以為意,那張兇惡面容上,滿是猙獰意味。
「廢話就不要多說了!」
「召集你麾下所有部落勇士,立刻進軍宣府大同!」
「這一次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攻破明軍這道防線,然後殺入大明腹地!」
阿魯台眼睛裡面充斥著暴虐光芒。
「只要宣大防線一破,明軍就會徹底陷入被動!」
「而我們將會掌握主動權,進軍大明腹地燒殺劫掠一番,甚至還可以退兵為要挾向明廷索要更多的利益!」
「此外,要是那大明皇帝朱棣聽到宣大防線告破,他勢必會心急如焚,不得不調兵過來圍剿我們,這也對帖木兒大軍有利!」
聽見阿魯台這些分析,馬哈木眼睛也亮了起來。
這確實是一個完美的計劃啊!
宣府大同防線一破,部落鐵騎便可長驅直入,先劫掠一番保底得到利益。
再之後,不管是策應帖木兒大軍,還是向明廷索要更多的利益,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用明人的話來說,這叫做「進可攻退可守」,完全利於不敗之地!
是以馬哈木沒有遲疑,當即命人吹響了號角,整軍南下。
而阿魯台亦是帶著自己麾下的阿速特部勇士,攜手瓦剌大軍,浩浩蕩蕩地殺向了宣大防線!
宣大,即宣府鎮、大同鎮的合稱,屬於九邊重鎮的其中兩處,宣大之中的宣府鎮,是大明朝九邊重鎮之首。
宣大這兩地緊緊保護著山西、河北的北邊,由於此兩地戰略位置重要,而且又是蒙古軍隊經常出沒的地方,因此是不折不扣的戰略要地。
宣大兩地設有重兵把守,進可攻,退可守,由於宣大重鎮的存在,使得大明疆域跨越了長城,延伸至蒙古高原北端,有效地控制了蒙古全境,將蒙古納入了明朝版圖。
大同鎮,宏賜堡。
宏賜堡周「四里三十二步,高三丈六尺」。
此堡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是大同的關節點,直接關係到大同鎮城的安危。
其東是鎮川堡,北是得勝堡,西是鎮河堡,南是大同城,一度以宏賜堡的軍事地位最高,有設參將專職鎮守。
所謂宣大防線,正是由宏賜堡這樣的眾多堡壘,聯合構成的一道堅不可摧的邊疆防線。
此刻宏賜堡參將雷雄正在看著堪輿圖,滿臉都是憂色。
大寧方向的烽火狼煙,他自然也看到了,因此更加明白眼下大明面對的困局。
皇帝陛下親率五軍大營駐陛甘肅,與帖木兒帝國大軍展開對決,而蒙古部落也趁機興風作浪,屢屢寇邊套擾境,此刻更是瘋狂到直接攻打大寧城,將大明兵力牽製得死死的!
「真是一群該死的蠻夷!」
雷雄怒罵了一聲,正準備去巡視軍務。
宣府大同抽調了一半兵力前去馳援大寧,萬一蒙古蠻夷趁機攻打宣府大同,那可就真的遭了。
所以雷雄只能日夜巡邏,命令將士加強戒備,希冀著能夠撐過這段艱難的時光。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他卻是聽見了震耳欲聾的鐵蹄聲。
鐵蹄?
異族鐵騎!
雷雄臉色大變,迅速登上了堡壘高處。
然而映入眼帘的這一幕,卻是嚇得他臉色慘白,滿臉絕望。
地平線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異族鐵騎,韃靼部落,瓦剌部落,還有不計其數的小部落。
兵圍大寧只是個陷阱!
這些該死的蠻夷,他們真正目標是要……進攻宣大!
雷雄腦袋轟然炸響,一屁股癱軟在了地上。
「完了!」
「我們中計了!」
「快去點燃烽火,快點燃烽火!」
雷雄咆哮道,一把搶過兵丁手中的火把,扔進了烽火台裡面。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