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話何意?」
這名考生故作鎮定地回答道,實際上臉色已經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李弘壁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伸手從他案桌上面拿起了那第六根蠟燭,作勢就要掰斷。
「怎麼?還不死心嗎?」
見此情形,這考生滿臉駭然地看著李弘壁,終於是慌了手腳。
蠟燭一掰斷,裡面的小抄就露出來了,那就徹底坐實了他舞弊之舉。
輕者充軍流放,重則掉腦袋!
「大人饒命!」
「小生也是一時糊塗,被人矇騙,所以才……」
「噤聲!」李弘壁低聲提醒道,「我問你答,不要廢話!」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不想被革除功名、充軍流放,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
那考生急忙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一般,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科舉舞弊,這可是大罪!
最低都會被革除功名,嚴重點則是充軍流放,再嚴重一點那就是掉腦袋了。
李弘壁冷眼打量著這個士子,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你是何地人士?家中可有餘財?」
「小生山東昌邑人,家境貧寒……」
果然,這是個北方士子!
李弘壁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身後朱高熾和楊士奇還沒明白,不知道李弘壁是怎麼個意思。
「你特麼家境貧寒,這一根一兩的考場蠟燭,你怎麼買得起的?」
江南貢院的考場蠟燭,一根一兩銀子,童叟無欺,這是歷來的規矩。
先前入夜的時候,會免費發放三根,足以考生用到午夜了。
這三根點完了,那就只有自己花錢買了,一根一兩銀子。
說到底,這還是貢院為了防止考生晚上搞通宵,影響了白天的考試,所以才會這樣做。
那麼問題來了,你特麼家境貧寒,這一兩一根的蠟燭,你是真敢買啊!
「大人有所不知,這都是那聯絡人告訴小生的,必須買六根,小吏才會聽懂,所以小生為了購買蠟燭還問好友拆借了不少銀子……」
李弘壁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是怎麼跟那邊聯絡上的?你主動去找的?還是他們找的你?」
問題到了關鍵時刻,這考生猶豫了片刻,眼見李弘壁要掰斷那蠟燭了,他急忙開了口。
「大人英明,是小生找的他們。」
「小生是偶然間一次醉酒後聽好友提及此事,他將這種辦法吹得神乎其技,所以小生才會信了他的話,與這批人聯繫上了,就連這六兩銀子也是那好友拆借給小生的……」
話聽到這兒,基本上已經明白了。
李弘壁再次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特麼真是頭豬啊!」
「被人給算計了還不知道,還特麼「好友」呢!」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都變了臉色。
朱高熾滿臉不爽地掃了李弘壁一眼,這小子有反骨嗷兄弟們!
你罵誰「豬」呢,你這是大不敬嗷!
那考生則是滿臉煞白,隨即反應了過來。
「大人您的意思是……」
「動動你那豬腦子想想,你是怎麼認識那好友的?」李弘壁開口提點了一句。
「是一次聚會上面,據聞那人是某位大人物的座上賓,而且詩才不錯文採風流的,所以我們都與其結交……」考生陷入了回憶之中,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李弘壁及時插了一下嘴,追問道:「在場是不是北方士子居多?而且時間就在會試大考之前?」
考生直到如此方才如夢初醒,急忙點了點頭。
「沒錯,正是如此!」
「那人也是北士,打著報團取暖的名義,所以小生才會去參加宴會……」
得,明白了,問題出在這裡。
這應該是南方士紳設下的一個局,專門給北方士子設的局!
原因很是簡單,只要此次會試爆出北卷考場大量北方士子舞弊的醜聞,那此次會試就會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所謂的南北分卷取士之策自然也就推行不下去了!
這就是那些人的陰損之處!
但朱高熾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他不了解人心的陰暗程度。
「不對呀,弘壁。」
「方才南卷考場那邊也有人通過這種方式舞弊……」
「大殿下。」楊士奇開了口,「這是他們故意為之,遮掩耳目罷了。」
「要是舞弊的全是北卷考場的北方士子,那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是他人設下的局,屆時皇帝陛下勢必會雷霆震怒,追查到底!」
「但如果有幾個南方士子夾在裡面,魚目混珠,那就足以讓人無話可說了。」
「所以,弘壁世子分析得沒錯,此次出手的應該是南方士紳,目的就是毀了北卷大考,讓南北分卷取士之策推行不下去!」
「嘶……」朱高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天殺的混帳東西,他們怎麼敢的?」
「他們怎麼不敢?」李弘壁冷笑道,「估計你們方才看見的那個考生,就是南方士紳故意放出來的誘餌罷了,讓你們知道有人通過這蠟燭舞弊,然後一路追查到北卷考場,再徹底引爆此事!」
「朝廷想要割他們的肉,讓他們吐出已經到手的利益,這怎麼可能呢?南方士紳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也不是全都能夠以大局為重,為了你這位大殿下選擇隱忍不發!」
聽到這些誅心的話語,朱高熾氣得滿臉漲紅,拳頭都不自覺地攥緊了。
好得很!
真是好得很!
此事本宮記下了!
以後必定好好與爾等清算!
朱高熾咬牙切齒地將此事記在了心裡。
而李弘壁則是滿臉憐憫地看著那名北方士子。
「你已經參與了舞弊,那此次會試大考就別想再考了。」
「大人,小生……」這考生頓時淚流滿面,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李弘壁揮手打斷了。
「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給錦衣衛帶路,揪出你那個所謂的好友,我要知道這北卷考場裡面,究竟有多少北方考生被算計了還不自知!」
李弘壁冷喝道:「若你辦好了此事,可以隱去你的作為,三年之後再考,明白了嗎?」
這考生聞言一怔,隨即連忙點了點頭。
他當然明白這其中的區別!
三年之後再考,不比被革除功名充軍流放好得多!
是以這名北方士子當即就做出了決定,立刻按照李弘壁的吩咐,跟著周敖烈走了。
而李弘壁則帶走了那根有問題的蠟燭,與朱高熾、楊士奇二人先回了房間。
「弘壁,現在該怎麼辦?」朱高熾急忙問道。
「問題很嚴重啊!」李弘壁嘆了,「這次南方士紳布下的局,很難破解!」
「為什麼?」大胖胖很是不解,「你不是安排人去揪出那些幕後黑手了嗎?那明日我們就可以……」
「你腦子反應慢就別開口,看看人家楊士奇,他說話了嗎?」
李弘壁沒好氣地怒懟道,大胖胖頓時傻眼了,默默閉上了狗嘴。
李弘壁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一直沒有吭聲。
直到一名錦衣衛匆匆走了進來,這才打破了這長久的寂靜。
「弘壁世子,這是又發現的一張小抄,那考生被當場逮捕了!」
「南卷的還是北卷的?」李弘壁急忙追問道。
這名錦衣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南卷的!」
聽到這話,李弘壁長嘆了一聲。
「麻煩了!」
他將兩張小抄放在一起,然後遞給了朱高熾和楊士奇。
二人定睛一看,瞬間駭得面無血色。
因為這兩份小抄,一份出自南卷一份出自北卷,內容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那也就是說,幕後黑手就是故意如此!
他要毀掉整個會試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