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邸。
朱高燧正面無表情地聽著下屬匯報。
「殿下,今日那李弘壁隨胡儼去了張紞府邸拜訪。」
「隨後上百南方士子糾集起來堵門辱罵張紞,周新與胡儼護著張紞夫婦離去,李弘壁一人攔下了那群士子。」
聽到這話,朱高燧眉頭頓時一皺。
「周新?」
「都御史周新?」
「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護衛急忙解釋道:「殿下明鑑,小人絕沒有看錯。」
「因為那周新事後還回來了,帶著護衛匆匆趕了過來,自爆身份大聲呵斥那些士子。」
「二人疑似很是熟悉,李弘壁將慫恿南方士子作亂的人,交給了周新,然後李弘壁就回府了。」
周新!
竟然是他?
怎麼會是他?
一時間,朱高燧滿臉茫然之色。
李弘壁怎麼與周新相熟?
還有他去拜訪張紞那老東西做什麼?
無數疑問浮現在心田,朱高燧忍不住提筆寫下了這幾個人的名字。
都御史,周新!
前吏部尚書,張紞!
還有一個他恨之入骨的曹國公世子,李弘壁!
寫下這三個名字,朱高燧開始回憶起了近些日子京城裡面發生的事情。
周新,冷麵寒鐵,曾被逐出京師,後突然又被調回朝堂,並且直接晉升為了副都御史……
入京之後,此人多次彈劾陳瑛無果,冒死寫下一封《直言疏》犯顏直諫,被打入詔獄死牢……
但最離奇的是,陳瑛被下令問斬,周新卻更進一步,一躍成了執掌都察院的總憲大人……
這個周新,很是奇怪啊!
朱高燧作為永樂帝最偏愛的幼子,他自然了解自己這個父皇。
陳瑛就是父皇推出來清洗朝堂的一條瘋狗,一切都是以父皇的意志為準。
但是陳瑛清洗朝堂才過去了多久,半年時間都不到,也僅僅只是處理掉了一些阿貓阿狗罷了,連個像樣的官員都沒有清洗掉!
換句話說,這陳瑛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沒有達到他父皇的預期,以他父皇的脾氣秉性,肯定是不會這麼快就動陳瑛,甚至是將陳瑛給明正典刑、斬首示眾的,畢竟將一條聽話的瘋狗提拔到高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為何父皇會這麼做?
斬了陳瑛……
升了周新……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朱高燧了解他父皇,看似英明神武,實則頗為寡恩涼薄!
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啊!
問題就出在這周新身上!
或者說是……李弘壁!
對,李弘壁!
朱高燧腦海中猛然划過了一道亮光!
李弘壁和周新相熟!
而且周新上《直言疏》的前一日,李弘壁可是才與那陳瑛爆發了激烈衝突!
陳瑛之所以會下獄,就是因為他率領錦衣衛攻打曹國公府,而李弘壁把他父皇給帶了過去!
等陳瑛下獄的第二天,周新直接就拿著《直言疏》進諫!
這是一個局啊!
一個針對陳瑛的必殺之局!
那真相就只有一個,李弘壁早就和周新勾結在了一起!
後面發生的事情,也無疑作證了這一點!
周新觸怒龍顏卻安然無恙,反倒是因此晉升為了都察院總憲!
陳瑛這條皇帝鷹犬,卻是被皇帝給捨棄了,推出來斬首示眾平息民憤!
那李弘壁肯定就是這一切的幕後主使,甚至那封《直言疏》……
一想到這兒,朱高燧立馬就興奮了起來!
「去查!」
「動用一切力量去查!」
「周新下獄之後,李弘壁是不是去過詔獄!」
「周新下獄當日,李弘壁是不是曾經入宮面聖!」
「周新入京之後,李弘壁是不是與他見過面有過來往!」
「不惜一切代價,就算是威逼利誘,也要把這三件事情查清楚,我要一個確切結果!」
朱高燧意氣風發地喝令道,整個人都陡然興奮了起來!
護衛見此情形,哪裡還敢多問,當即領命而去。
看著心腹離去的背影,朱高燧滿臉都是快意之色!
無他,唯痛快耳!
他終於找到了李弘壁的「罪證」!
那封《直言疏》,十有八成就是李弘壁寫的!
為什麼?
因為周新若是會寫,他早就寫出來犯顏直諫了!
但是周新沒有這麼做,而是一直等到了李弘壁回京,一直等到了李弘壁將那陳瑛坑得進了詔獄,周新這才拿出那封《直言疏》,給了陳瑛致命一擊,徹底將陳瑛送上了絕路!
換句話說,李弘壁這是在欺君啊!
他借用周新之手,遞呈那封《直言疏》!
他借用周新之手,給陳瑛補上了致命一刀!
只要此事證實了,那這李弘壁不死也會脫層皮!
畢竟這是欺君之罪,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就算父皇念及李弘壁的功績和出身,饒他一條狗命,從此以後父皇也會對他心生忌憚,再不復先前那般寵信。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到了那個時候,他朱高燧還怕沒有機會整死這李弘壁嗎?
他朱高燧可是大皇子,正兒八經的當朝皇子,只要李弘壁一失勢,整死他的辦法簡直不要太多!
「李弘壁啊李弘壁!」
「這一次本皇子一定要你死!」
朱高燧滿臉怨毒地低吼道,他的臉至今都還腫著,牙齒更是少了好幾顆!
而且父皇已經下定決心,冊立大哥朱高熾為太子,他和老二前前後後忙活了這麼久,一切全都白搭了!
從黃儼開始到現在,他朱高燧就與太子的位置越來越遠,越來越被他父皇厭惡!
而這一切,全都是拜李弘壁這個賊子所賜!
「死啊!」
「這一次你必死無疑!」
與此同時,二皇子府邸。
朱高煦正在與三位謀士議事。
「據可靠消息,父皇已經命老大主持此次會試大考了!」
此話一出,王斌、趙緯和秦政學三人都變了臉色。
但趙緯一向頗為狂傲,所以言語之間也沒什麼忌諱的地方,向來都是心直口快。
「殿下,二位,陛下冊立大皇子為太子,已經昭然若揭了!」
「連會試大考這等國朝掄才大典,陛下都交給了大皇子,這分明就是在為大皇子造勢!」
「只怕此次科考一結束,陛下就會正式操辦太子冊封大典了。」
他這番話雖然不好聽,但朱高煦也知道是真話,只是心裏面很不爽罷了。
那個太子的位置,本來應該就是他朱高煦的才對!
「但是!」
趙緯突然話鋒一轉,摸著兩撇小鬍子,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倘若這會試出問題了呢?」
秦政學同樣笑得很是燦爛。
「那陛下就會遷怒於大皇子,別說入主東宮了,只怕里外都不是人!」
此話一出,王斌和朱高煦頓時臉色大變。
「你們想……幹什麼?」
朱高煦目光不善地喝問道。
他這內心裏面,終究還是念著幾分兄弟情誼的。
「殿下,這其實可以看做是陛下給大殿下設立的一道考驗。」
「會試大考辦好了,大皇子必定入主東宮,但若是出了什麼紕漏醜聞,那大皇子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入主東宮了!」
趙緯神情嚴肅地看著朱高煦。
「殿下,您可要想好了!」
「這可能是您最後爭太子的機會!」
若大皇子入主東宮,那就不是爭太子了,而是爭龍椅!
朱高煦聞言臉色一陣陰晴不定,甚至隱隱可見幾分掙扎之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這才咬牙切齒地冷聲追問道:「你們打算……怎麼做?」
聽到這話,趙緯和秦政學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要的就是朱高煦的這個態度!
你都鐵了心地奪嫡爭位了,還在乎什麼兄弟感情?
身在皇室,是不配擁有親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