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儼心情很不錯。
他倒是沒急著去國子監。
反正會試大考在即，那些學子自己都在用功苦讀。
畢竟努力了整整大半年，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不用師長督促，這些學子們就會自發地刻苦備戰。
是以胡儼又來了曹國公府，準備告訴李弘壁這個好消息。
結果當他見到李弘壁的時候，這小子不知道在抽什麼瘋，正對著一群匠人破口大罵。
「豬啊？」
「你們是一群豬啊！」
「燒了這麼久，連個成品都燒不出來？」
「本世子怎麼就有你們這群匠人？比例不對你們不知道修改一下重新燒制嗎？」
李弘壁是真的服了。
他是真沒想到，水泥這玩意兒如此難以燒制。
這幾天匠人們燒制出來的熟料，全部都不能用，無一例外的全都失敗了。
李弘壁就不信邪了，親自頂著漫天灰塵，在這兒坐著監工，結果燒制了一天，熟料各種各樣的都有，還有黃色的，還有土白色的，就是沒有灰色的。
以致於世子爺忍不住發飆了，對著這些匠人破口大罵。
但罵歸罵，人家也辛苦了一天。
李弘壁又不是什麼周扒皮，很是不爽地讓老全叔帶匠人們去吃飯。
等匠人們走後，胡儼這才上前，滿臉好奇之色。
「小子，你又搗鼓什麼東西呢？」
「整得灰頭土臉的，哪裡還有半點國公世子的風采？」
李弘壁瞥了胡儼一眼，也不想跟他多解釋。
畢竟這東西可是真正的基建神器，不管是配方還是比例什麼的，都得要給藏好了。
至少，它應該掌握在皇帝手裡面，拿去建設大明，而不是成為某些士族豪族謀利的工具！
要不是胡儼是自己人，李弘壁都不會讓他進這後院。
「祭酒大人，您要是沒事兒干，就回去敦促學子進學修德。」
「天天來找我吹牛幹什麼？這合適嗎？」
一聽這話，胡儼頓時就不樂意了。
「你小子還有臉說我？」
「你不也是國子監助教，李大教導主任！」
「有功夫在這兒搗鼓這些奇淫技巧，倒不如去國子監督促學子們備考！」
「難道你搗鼓的這玩意兒，還能比得過學子們的會試大考重要？」
李弘壁聞言點了點頭，很是直接果斷。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還真是這樣的！」
「這是皇帝陛下要的東西，而且足以改變整個大明，你說這東西重不重要？」
此話一出，胡儼頓時震驚了，然後瘋狂捂住了耳朵。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老夫方才什麼都沒聽到，你也什麼都沒說！」
見此情形，李弘壁忍不住啞然失笑。
這老鹹魚跟自己混久了，也是越來越滑稽了些。
不過他那明哲保身的鹹魚本性還是始終未變，端得就是個拒絕任何麻煩，以及可能產生麻煩的事情甚至是消息！
「行了，祭酒大人既然來了，那有話直說。」
李弘壁抿了一口茶水。
胡儼樂呵呵地開口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解縉這回徹底廢了！」
「這解文狗真是張狂啊，陛下召集我們七人面聖，詢問會試主考官一事，解縉先是串通胡廣和金幼孜舉薦他，然後又說服了黃淮和楊榮，最後甚至是自己不要臉地毛遂自薦……」
「結果你猜怎麼著？」胡儼忍不住笑道，「陛下直接來了一記回首掏，定張紞老大人為北卷主考官，楊士奇為南卷主考官，直接推行南北分卷取士之策！」
「你是沒有看到啊，解文狗當時那臉色，笑容頓時就僵硬在了臉上……簡直是太絕了哈哈哈！」
胡儼笑得前合後仰，李弘壁卻是眉頭一皺。
「陛下真要現在推行此策？」
「解文狗、黃淮他們沒有反對？不可能吧？」
現如今這內閣七學士，說白了就是南方士紳在朝堂上面的代言人。
其中胡儼明哲保身，楊士奇地位卑賤，所以二人倒是沒有捲入其中。
至於其餘五人，有一個算一個，背後都站著大量的士族豪族！
也正是因為如此，如果永樂皇帝想推行南北分卷取士之策，那這內閣五學士肯定不會答應。
畢竟皇帝這是在揮刀割南方士紳的肉，白白拿去送給北方士子，他們又怎會咽的下這口惡氣？
再者此計若真是推行了，解縉、黃淮、楊榮、胡廣和金幼孜五人日子也不會好過，他們背後的南方士紳也會找他們算帳！
人家好吃好喝地供著你養著你，沒事兒就給你送點錢糧田地什麼的孝敬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關鍵時刻當縮頭烏龜的！
諸如這種朝堂代言人，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儘可能地維護背後士族豪族的利益，不讓他們的利益受損，代言人才可以得到這些士族豪族的利益輸送！
雙方就像是互利合作的關係，千絲萬縷，斬而不盡！
「怎麼沒有？」
胡儼冷笑道:「那解文狗都急眼了，還敢拿江南生亂威脅皇帝陛下，結果被皇帝陛下給一腳踹翻在地，當時可是真把我們全都給看傻眼了啊！」
李弘壁:「？？？」
臥槽？
尼瑪啊？
解文狗你要瘋啊？
你是真的夠狂夠傲氣啊！
拿江南生亂威脅永樂大帝？
你信不信永樂大帝一怒下江南，直接血洗整個江南所有士族？
怎麼敢的啊兄弟！
還真以為自己是盤菜了？
狗皇帝馳騁疆場的時候，你解文狗還不知道在哪兒寒窗苦讀呢！
李弘壁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搖了搖頭。
「解縉算是廢了！」
「他就算現在不死，日後也必死！」
「祭酒大人可別學他，咱們那位皇帝陛下，心眼一向小著呢！」
聽到這話，胡儼臉色大變，惡狠狠地瞪了李弘壁一眼。
「嘴巴放乾淨點！」
「別大逆不道嗷，到時候還牽連老夫！」
切，老鹹魚！
李弘壁滿臉鄙夷地向他豎起了中指。
胡儼見狀不解其意，但明顯感受到了羞辱，所以一巴掌拍了過去。
「說說正事，這南北分卷取士，一旦公布之後，南方士子勢必會炸鍋！」
「別的老夫都不怕，就怕有人會從中使壞！」
胡儼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說實話，南北分卷取士，最大的贏家正是北方士子和西南士子！
而國子監內那些學子，恰恰是以北方士子為主，還有少量西南士子！
所以，其實這會試改制，最大的贏家，赫然正是國子監！
以國子監這些頂尖學子現如今的作文章水平，只要不出現意外，絕對可以高中！
但問題在於，會不會有意外呢？
李弘壁聞言眉頭一皺，他聽出了胡儼的話外之音。
好端端地，南方士紳被突然割肉了，自然不會咽下這口惡氣！
他們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在這次會試大考裡面動手腳！
而此次會試，乃是永樂朝第一次掄才大典，要是出了什麼醜聞，那狗皇帝的臉面可就是徹底丟盡了。
暴怒之下的狗皇帝，會做出什麼事情，請參考一下《方孝孺誅十族前因後果》！
南臣縉紳若真想動手腳，那辦法簡直不要太多，畢竟會試大考的參與者，本就是士子書生。
所以，這次會試，只怕會很有趣！
李弘壁嘴角微微上揚，忍不住邪魅一笑。
呵，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