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愧於大明！
更無愧於百姓！
李弘壁聽到這話，也是感慨萬千。
因為他從宋晟這話裡面，聽到無盡的心酸和悲涼。
這事兒吧，還真不好評價。
「大柱國，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弘壁也早就看不慣那狗皇帝了，放心我絕對不打小報告！」
狗……皇帝？
宋晟聽到這三個字頓時一愣，隨即整個人都大笑了起來，甚至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把案桌拍得哐哐直響。
「哈哈哈……」
「你這小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宋某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麼有意思的後生！」
尋常勛貴子弟，也難免沾染上那些森嚴禮法，就像他宋晟的親兒子宋琥一樣，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屁來！
也就只有這李弘壁，不知道是吃什麼東西長大的，竟然渾身都是反骨！
張口閉口狗皇帝，這可真是讓宋晟開了眼了嗷！
「來人，拿酒來！」
「今日我宋景陽要與弘壁小友喝個痛快！」
武夫好酒，甘肅武夫尤其好酒。
畢竟這天寒地凍的，只有喝酒才能暖暖身子。
宋琥見狀想要開口阻止，因為他父帥身子骨愈發虛弱了，不適合飲酒。
但外人在面前，宋琥還是沒有開口，只能給李弘壁使眼色，希冀著這小子能夠識趣一些。
可惜，李弘壁全然當做沒看見一樣，該喝酒喝酒，該吃肉吃肉，把宋琥氣了個半死。
「大柱國，您為啥看老朱家不痛快？」
李弘壁一邊給宋晟倒酒，一邊笑呵呵地問道。
宋晟聞言吃了顆花生米，笑著反問道:「那你為何要罵他是狗皇帝？」
「這還用多問嗎？因為狗皇帝不當人啊！」
李弘壁慷慨激昂地將心中不滿全都給說了出來。
主要是狗皇帝不安好心準備榨取老紈絝李景隆的最後價值一事，被李弘壁大說特說了一番，聽得宋晟連連點頭。
「沒錯，確實是個狗皇帝！」
「不只是他，那位太祖爺又何嘗不是？」
「他們老朱家這搖身一變做了帝王家後，嘿那真是什麼都變了，刻薄寡恩、敏感多疑……跟歷代帝王沒有什麼區別！」
宋晟也不寒磣，該說就說，直接表達出了自己的不滿。
一旁宋琥聽得額頭上直冒冷汗，瘋狂給李弘壁使眼色。
他只是張狂成性，但是他又不蠢。
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是真可以說的嗎？
而且你李弘壁好歹也是皇帝的人，這麼編排皇帝真的合適嗎？
李弘壁這一次看見了，不過卻是笑呵呵地譏諷道:「宋大哥，你這兒子眼睛怎麼了？怎麼一直在眨巴眼啊，是不是出什麼毛病了？」
宋琥:「？？？」
尼瑪？
你眼睛才有毛病！
這李弘壁，真特麼不是個東西啊！
還有你在喊誰「大哥」呢？
要點臉行不行啊！
宋晟淡淡地瞥了這個兒子一眼，然後抓起一把花生米就砸了過去。
「你再在那兒影響某家喝酒，自己滾去領三十軍棍！」
得，這下子宋琥老實了，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跪得好好的。
「老哥威武！」李弘壁豎起了大拇指，「老哥這一輩子，那可真是戰功卓著，功勳赫赫，小弟欽佩得很啊！」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
宋晟的戰功，足以位列開國名將第二梯隊，和沐英差不多是一個級別的。
至於第一梯隊，只三個人，中山王徐達，開平王常遇春，岐陽王李文忠。
說句不好聽的，宋晟無論是自身武略還是軍功戰功，以及對大明王朝的貢獻，都遠超藍玉那個跳樑小丑。
要不是藍玉命好，平白撈了一個捕魚兒海覆滅北元王庭的大功績，他藍玉給宋晟提鞋都不配！
宋晟聽到這話，顯得極為受用。
畢竟武夫最值得他人稱道的功績，自然就是他們的戰功了。
「宋某這一輩子，可謂是戎馬一生，南征北戰，為老朱家打了一輩子的仗啊！」
宋晟喟嘆道:「當年我跟著我爹和我大哥一起投了太祖爺，追隨太祖爺逐鹿天下，在攻打集慶路的關鍵戰事中，我大哥宋國興戰死沙場，這是我老宋家為他老朱家打天下死的第一個人。」
李弘壁聽到這些秘聞，急忙掏出了小本本和自製炭筆，開始了奮筆疾書。
「我大哥戰死之後，對我爹打擊很大，所以我爹就因年老請辭，被改授為天寧翼元帥，留守金陵王城不再統兵，鬱鬱而終。」
「太祖爺讓我繼承了我大哥的職位，繼續為他老朱家征戰天下！」
回想起這些舊事，宋晟神情變得有些恍惚。
「這之後，宋某一直在打仗，一直在為他老朱家開疆拓土！」
「先是承襲父職天寧翼元帥，南下征江西，將其逐一平定，隨後大明立國升任懷遠將軍，率軍繼續南征福建，一戰而攻克之！」
「南方既定，宋某又被授官龍虎將軍，先後出鎮大同府和陝西都司，隨後就是出鎮涼州，討伐屢次寇邊的西番叛亂首領。」
「宋某和濮英一路向西打了過去，深入到了河西地區最西端，兵鋒直指哈密，迫使哈密臣服我大明，成了我大明的西域情報點！」
提及這些赫赫戰功，宋晟整個人都很是興奮，一邊大口喝酒，一邊說個不停。
李弘壁聽得也是熱血沸騰，畢竟哪個男兒不嚮往建功立業征戰天下？
那可是族譜都能擺在第一頁的光輝戰功啊！
可是緊接著，宋晟的神情卻顯得有些落寞。
「這之後，宋某升任驃騎將軍，父祖三代皆獲贈官，也開始長鎮甘肅之地。」
「期間雖偶有幾次受命南征北戰，但事後都會回到這甘肅來坐鎮！」
「可我宋晟為他老朱家打了一輩子仗，卻連一個爵位都沒有！」
「你說可笑不可笑？」
聽到這話，李弘壁終於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兒了。
宋晟之所以對老朱家不滿，竟然是因為爵位的問題。
其實按照常理而言，宋晟可謂是根正苗紅的開國宿將，一家人都在為他老朱家打天下，立下了赫赫戰功，而且還死了不少人，這怎麼著都得給一個爵位啊！
偏偏，就是沒有！
為什麼沒有？
李弘壁琢磨了片刻，想來只能怪宋晟命不好。
開國那個大時代，宋晟是有功績，但遠遠不夠封侯。
可緊接著太祖高皇帝就對淮西集團起了殺心，自然不可能會再冊封公侯增長淮西集團的實力了，所以宋晟封侯一事也就這麼耽擱了下去，反倒是讓他躲過了那場血腥大清洗。
到了建文年間，書生皇帝和秀才朝廷，基本原則就是把勛貴武臣往死里整，哪裡還會給宋晟封侯，不整死他就算不錯了。
所以這麼一來，功勳卓著的西北大柱國，竟然連個爵位都沒有撈著，這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你小子方才說，我宋景陽先謀身後謀國，這不對！」
「可我宋景陽為他老朱家打了一輩子的仗，我宋晟哪裡對不起老朱家了？」
「到頭來卻連個爵位都沒有，還因為久鎮甘肅被他們老朱家忌憚猜疑！」
「呵！」宋晟冷笑道，「如此種種，換做是你，你會作何感想？」
李弘壁聞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會罵娘！」
「罵老朱家祖宗十八代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