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壁又挨揍了。
而且這一次徐皇后也沒攔著。
主要是這孩子嘴太賤太碎了啊！
你要誅誰九族，啊？
朱允炆嗎？
咋滴把老朱家給誅了唄？
朱棣可是他朱允炆的親四叔！
給大家表演一個「我誅我九族」助助興？
還是徐輝祖嗎？
徐輝祖可是中山王徐達的兒子！
而徐皇后又是徐輝祖的妹子！
你這九族算起來，那不得還是把老徐家和老朱家全都給算進去了！
這皮猴子，不揍是不行了。
於是乎，大殿內場面異常詭異。
徐輝祖和徐皇后兄妹二人坐在桌子上吃麵，徐皇后也趁機給徐輝祖講清楚了事情原委，勸徐輝祖別再固執了，該低頭還是得低頭，哪怕是為了徐欽這些子孫後人著想。
而朱棣和朱允炆則是對某人進行了混合雙打，朱棣拿拳頭猛砸，朱允炆用腳猛踹。
在毆打李弘壁這件事情上面，叔侄二人罕見地做到了意見統一。
終於，李弘壁扛不住了，連聲認錯求饒，這場鬧劇才算是結束。
不過倒是因為他這一鬧，大殿裡面的氣氛快活了不少，至少沒有先前那般劍拔弩張。
朱棣和朱允炆也接連落座，李弘壁鼻青臉腫地起身，結果屁股還沒坐下去，朱棣就瞪眼喝道:「大人說話，有你這個小兔崽子插嘴的份兒嗎？一旁跪著去！」
「法克魷！」李弘壁張口就是一句國粹，然後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
朱棣聽到這話，頓時就是一愣。
「法克魷？什麼意思？你這混帳說清楚！」
「咳咳，陛下，這是西域語言，意思是尊敬崇拜，也有你好的意思……」
李弘壁臉不紅，心不跳地瞎編道。
朱棣滿臉狐疑地看著他，終究還是沒有多問。
法克魷？
聽起來倒是朗朗上口……
不過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朱棣先掃了一眼徐輝祖，後者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這才看向朱允炆，幽幽開了口。
「當年你即位稱帝的時候，朕趕赴金陵奔喪，見到高高在上的你，和你身邊齊泰、黃子澄、方孝孺這些腐儒秀才，朕就知道你朱允炆是個弱主昏君，只是朕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如此昏庸，盡皆聽信這些腐儒秀才的讒言！」
「到現在，你還沒有想明白，你究竟輸在哪裡了嗎？」
朱允炆無言以對。
但他是真的不服氣。
直到現在他都難以接受。
為何自己坐擁天下，竟然還不敵僅有一隅之地的燕王朱棣？
「四叔，貧僧自問……沒有太大過錯，至少削藩一事上面，貧僧不認為有錯！」
得，說到底還是因為削藩的問題，朱允炆直到現在都還頑固地認為，他削藩並沒有錯！
看著這個傢伙，朱棣滿眼都是痛心與失望。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太子大哥朱標那般英明神武，結果生出來的兒子卻是個這般貨色！
「朱允炆，你難道還沒看透嗎？」
「真正害得你丟了江山的人，不是我燕王朱棣，也不是那李景隆，而恰恰是你朱允炆言聽計從的齊黃方這些腐儒秀才啊！」
「啊對對對……」李弘壁忍不住接話道:「這些腐儒秀才可真要不得，會出大問題的嗷！」
朱棣臉色一變，略顯不爽地瞪了李弘壁一眼。
朱允炆見狀反倒是笑道:「四叔，既然弘壁有話說，那不如就讓他說吧！」
嗯，比起被朱棣罵，還不如讓李弘壁來罵！
畢竟朱棣現在可是站在勝利者的位置上面，擺出一副高傲姿態，朱允炆能夠聽進去能夠服氣才怪！
但是李弘壁不一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一個局外人，所以李弘壁的評價更具有幾分可信度。
朱棣這麼一想，索性就聽之任之。
他也想要看看，李弘壁這個姚廣孝都稱讚不已的絕世奇才，究竟是什麼水平。
李弘壁見此情形，索性也就不裝了，準備好好教育一下建文帝。
讓你個建文狗皇帝剛才踹我！
這下不把你噴到道心崩潰！
「其一，是建文皇帝自身的問題，他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從小錦衣玉食，自幼榮華富貴，所以並未經歷過什麼挫折，也缺少對民間常識的認知，更不了解人性的陰暗面！」
李弘壁輕笑道:「簡單來說，就是建文皇帝言行都太過於理想化了，在他的知識範圍內，在這位書生皇帝的認知裡面，所謂盛世就應該是儒家思想描繪的世界，聖君賢相就能治理好一切。」
「所以他甫一即位稱帝，就把太祖高皇帝晚年留下的痹症全都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比如太祖時期留下的嚴刑峻法，建文即位之後，將《大明律》中多條內容進行修改，以仁義教化天下，減少殺戮、平反冤案，不用嚴刑峻法約束天下子民，宣傳以德服人，好像確實有效果。」
聽到這話，朱允炆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來他曾經的所作所為，並非全都是錯的，至少還能得到他人的認可。
朱允炆看向朱棣，臉色頗為驕傲，可是還不等他高興片刻，臉上的笑容就瞬間僵硬了。
「但是，建文皇帝卻不知道，他這齣發點是好的，但凡事過猶不及，難道他就真沒有想過，太祖高皇帝為何要大力推行嚴刑峻法？」
「為了打擊貪官污吏！」朱棣嘴角微微上揚，他身為燕王殿下，現在又是大明皇帝，自然對大明律令無比熟悉，下意識地就給出了回答。
但朱允炆還是不太能夠接受，爭辯道:「皇考以猛治國稱，大力打擊貪污，這原本無可厚非。」
「但所用嚴刑峻法實在太過嚴苛，如若還不進行改變，朝廷將會失去民心。」
「失去民心？」蘇陽笑了，「這些是誰告訴你的？是齊泰？還是黃子澄？還是方孝孺？」
「他們沒有告訴你，這嚴刑峻法，失去的不是民心，而應該是失去士紳之心吧？」
朱允炆聞言一怔，愣住了。
「太祖爺愛民如子，打擊貪官污吏也是為了百姓，至少在洪武年間，此舉卓有成效，那些官員也不敢在表面上貪腐受賄了，對百姓而言確實是一大仁政！」
「可建文皇帝甫一上位便全面廢除了太祖高皇帝制定的嚴刑峻法，那可曾想過會迎來什麼後果？」
什麼後果？
朱允炆聞言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李弘壁。
朱棣神情頗為凝重，罕見地正色了起來。
李弘壁伸手插住自己的脖子，繪聲繪色地演繹了起來。
「如果我是大明王朝的一個官兒，太祖高皇帝制定的那嚴刑峻法，就好像是套在我脖子上面的枷鎖，我很想貪腐受賄啊，因為大明俸祿低得可憐，我只有貪腐受賄才能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才能多納幾房如花似玉的嬌媚小妾，但是我不敢啊，因為這嚴刑峻法隨時都可能要了我的小命！」
緊接著李弘壁又鬆開了手，整個人都變得興奮了起來。
「但是現在，建文皇帝全面廢除了那些嚴刑峻法，我脖子上的這套枷鎖突然就被去掉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啊，那我完全就可以不用顧忌地貪腐受賄了，不管是誰的孝敬，不管是什麼款項，反正大家都在貪，我也不能不貪啊！」
「貪啊，必須得貪啊，而且還要把前些年不敢貪的全都拿回來，那幾個我早就盯上的小妾也全都要納了，這才是真正的官老爺嘛，以前那窮哈哈的日子誰願意過啊！」
李弘壁這番表演繪聲繪色，將一個貪官的心路歷程表現得淋漓盡致。
此刻朱允炆已是神情恍惚，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所以，等建文皇帝聽信了那些腐儒秀才的讒言，全面廢除了太祖高皇帝的嚴刑峻法，那大明可就真會迎來一個盛世了啊！」
李弘壁冷笑道:「只是這個盛世，並不是老百姓的盛世，而是獨屬於官員縉紳的盛世！」
「沒有了洪武年間的嚴刑峻法加以威懾，那些官員縉紳自然就會放開手腳大肆貪腐！」
「而且恰恰是因為太祖高皇帝把他們打壓得很了，這些人甚至極有可能報復性地貪腐，為了索要錢財無所不用其極！」
朱允炆頗為惱怒，朱棣卻是笑而不語。
「這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測……」朱允炆不甘心地反駁道。
「建文皇帝陛下，敢問建文年間的稅額，相比於洪武年間，是不是越來越少了呢？」
此話一出，朱允炆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