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城,元皇宮。
朱高煦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
一回到自己這小皇宮,他就召見了麾下的心腹。
大多都是一群武夫丘八,唯獨只有一個頭戴綸巾的年輕書生。
這書生名叫王斌,乃是開平本地人士,他博學多才,足智多謀,卻屢試不中,成了個落魄秀才。
朱高煦當初在丘福和王寧等人的建議之下,主動向皇帝陛下請求出鎮開平,以期能立下邊功,從而在奪嫡之爭中贏得先機。
這一招其實並不少見,尤其是他父皇朱棣,當年就是這麼幹的。
以燕王之身坐鎮北平多年,屢次出塞征戰肅清漠北,立下赫赫戰功,從而在大明將士心中積攢了崇高威望!
朱高煦就是想要借鑑他親爹朱棣的經驗,一直坐鎮這開平,慢慢積攢軍功,然後在丘福、王寧等朝臣的幫助之下,一舉奠定大局,入主東宮成為太子!
只是朱高煦沒有料到,金陵朝堂之上總是有人破壞他的好事!
「王先生,此次父皇召我和老大入京,是不是已有決意了?」
朱高煦一向看不起秀才書生,但對這王斌,他卻禮遇有加。
因為這王斌足智多謀,是個有真本事的人。
當年父皇朱棣之所以能夠靖難成功,還不是因為身旁聚集了道衍大師、金忠長史這些人才嗎?
所以朱高煦下定決心走他父皇當年的路子,那就學到極致,人才軍功一樣都不能少。
王斌面容清秀,但眉宇間卻藏著一股陰狠,使得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陰鷙。
「殿下放心,此行定是好事一樁!」
「上次我等之計,雖然被周新那個混帳破壞了,但是不難看出,陛下已經動心,確實屬意殿下成為儲君!」
「是以此次陛下召大皇子與殿下一同入京,想必是心中已有決斷。」
王斌言之鑿鑿地分析道,聽得朱高煦心花怒放。
「先生所言極是,這天下有一半都是我朱高煦打下來的,我那大哥又一直坐鎮後方寸功未立,那儲君之位捨我其誰?」
不是朱高煦自誇,而事實就是如此,這也是朱高煦一門心思奪嫡的真正原因。
那場靖難之役,他朱高煦可是一直帶兵衝殺在最前面,幾次險死還生,立下了赫赫戰功,甚至還救了他爹朱棣好幾回!
反觀他大哥朱高熾,一直都是留守後方守著北平,最多不過有一個調度糧草之功,可這又怎麼能與他朱高煦立下的赫赫戰功相提並論呢?
天下一大半,可都是我朱高煦拼死打下來的!
難不成現在到了現在,坐天下的時候,你卻讓老大當太子?
沒有這麼不講道理的啊!
戰功赫赫,就是他朱高煦的底氣!
「對了,先生方才提到的那周新,福建那邊可有消息傳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朱高煦殺氣騰騰地喝問道,毫不掩飾自己對周新的殺機。
若說朱高煦現在最痛恨的人,解縉排第一,這突然冒出來的周新就排第二。
好端端一個計劃,眼瞅著父皇就要同意了,結果卻被那周新一句話給破壞了,生生地按了下去,誰都不敢提及!
一想到這兒,朱高煦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馬就將周新剝皮抽筋,五馬分屍!
所以他讓人給福建那邊傳了消息,想辦法宰了周新那個雜碎,以泄他心頭之恨。
王斌臉色微變,苦笑著搖了搖頭。
「殿下,哪有這麼快。」
「且不說周新還未到任,他可是奉命前去巡按福建,一旦真出了什麼閃失,那事情可真就鬧大了啊!」
奉命巡按,其實就是欽差大臣。
你這要是敢對欽差大臣動手,那皇帝陛下肯定會勃然大怒,到時候追查起來一旦查到他們頭上,那事情可就真正麻煩了。
朱高煦冷哼了一聲,有些不爽地擺了擺手。
「那就讓兄弟們在路上動手,扮成山匪流民什麼的,一定要宰了周新這狗東西,不然老子咽不下這口惡氣!」
「殿下英明,小的明白了。」王斌苦笑著點了點頭。
「對了先生準備一下,這就隨我一起入京吧!」
朱高煦果斷開口道:「只要先生助我奪得太子大位,必保先生加官進爵,世代榮華富貴!」
王斌含笑點頭。
他本就是因為利益,選擇投效這朱高煦。
事實證明,朱高煦確實不是人君。
暴虐不仁,心胸狹窄,視人命如草芥!
但是這與他王斌有什麼關係呢?
他只求榮華富貴,只求這一身抱負才學得以施展!
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二人相視一笑,然後當即動身趕往了金陵。
北平與開平相距不遠。
皇帝陛下的旨意,又是讓兩位皇子一同入京。
但朱高煦卻在王斌的建議之下,直接從開平出發,快馬疾馳地先行一步了。
這邊朱高熾還在北平老等,眼瞅著天都快要黑了,結果派去打探的下人來報,高陽郡王早已在午時就動身入京了。
聽到這個消息,朱高熾那是又好氣又好笑,隨即帶著老婆孩子慢悠悠地踏上入京之路。
馬車裡面,朱瞻基一直不安分,時不時地掀起了車簾。
「阿爹,二叔他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上路啊?」
聽見兒子這話,朱高熾眼中閃過了一抹精光,但他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笑呵呵地敷衍道:「可能是你二叔有其他事情吧!」
一旁張氏聽到這話,沒好氣地啐道:「他能有什麼事兒?不過是想要搶先一步趕到金陵,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罷了!」
張氏是指揮使張麒之女,洪武二十八年,太祖高皇帝冊封她為燕王世子妃,一向頗有才學智計,是朱高熾的賢內助。
只是大胖胖現在聽見媳婦兒這話,一張臉就沉了下來。
「夫人,孩子面前,說這些幹什麼?」
「他能做我還不能說了嗎?當初靖難的時候,他就開始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現在又一門心思地想著奪嫡,丘福、王寧那些人在金陵朝堂上的所作所為,難道你不知道嗎?」
張氏一開口,就如連珠炮一樣,把大胖胖懟得啞口無言。
朱高熾見狀只能暗自苦笑,不敢招惹這個悍婦。
「殿下,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總得為瞻基這孩子想想吧?」
「要是他朱高煦當真入主了東宮,哪裡還有我們娘倆的活路啊!」
「夫人,慎言!」朱高熾罕見地收起了笑容。
張氏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理他,而是逗弄著懷裡的兒子。
看著眼前的妻子和兒子,大胖胖神情有些恍惚。
自家夫人說的這些,他又何嘗不懂?
只是,朱高熾有些難以接受。
難道,天家當真無親情嗎?
本是同根生的血脈兄弟,當真會為了奪嫡而兄弟鬩牆甚至是……骨肉相殘?
朱高熾不願去想,他也不敢去想。
但他也明白,此次入京之後,很多東西都回不去了!
畢竟,太子大位只有一個,儲君之位只有一個。
東宮,只有一人可以入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