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太子又如何

  第21章 太子又如何

  大將軍?

  聽到這幾個字,李蔡額頭上擰出一道山川,只是他沉得住氣,並未插嘴。

  公孫弘繼續說道:「先帝在時,甚至文帝時期,當丞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可到了如今……嘿…陛下在位十八載,換了六位丞相,不可謂不勤啊!」

  公孫弘這句笑言還算克制。

  如果再細究的話,估計就得牽扯出——前五位丞相,沒有一個是正常離職的!

  「老夫官拜丞相以後,便悟出了一個道理,想坐的安穩,乃至功成身退,就得會替君分憂。」

  「何謂替君分憂?」

  閉著眼的公孫弘就像在自言自語,不用李蔡搭腔,蒼老的聲音便自問自答。

  「老夫的幾位前任,理應主動放權,畢竟今上與先帝不同,哪容得下一個獨領外朝的丞相?」

  「呵!」

  「到了老夫這兒,局勢有了變化,陛下地位穩固,開始著手掌控朝野,那我這個丞相就得順應上意。」

  似乎是說到得意處,公孫弘抬了抬眼帘,混濁的目光中浮現笑意。

  「什麼是上意,上意就是朝堂中,誰礙了陛下的眼,老夫就替陛下分憂,調任、罷免、問責、下獄,陛下滿意了,老夫不就能安享晚年?」

  李蔡聽罷默不作聲,微微拱手一揖。

  以示老大人高論。

  至於此番高論中,涉及到的主父偃、汲黯、董仲舒等人,便不在李蔡的考慮範圍內了……

  「到了你這兒,情況又有不同。」公孫弘緩了口氣,臉色有些複雜:「世事變化太快,令人應接不暇,大將軍驟然崛起,誰能料到?」

  「唉!」

  他嘆息一聲,仿佛在感嘆自己年老體衰,跟不上時代變遷。

  隨後。

  公孫弘的身體就和他的話一樣,說虛弱就虛弱,剛剛睜開的眼皮,又給合上了。

  呼吸聲開始似有似無……

  「聽說丞相之子在山陽太守任上已有多年,政績斐然,日後有機會,應遷回長安才是。」

  安靜的庭院內,李蔡品了口茶水,如是說道。

  受了打攪,這次公孫弘沒有迷糊太久,醒轉後,拍了拍額頭,「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剛才說到哪?」

  「大將軍。」李蔡若無其事地放下茶碗,提醒道。

  「對,大將軍!」公孫弘恍然,「大將軍不得了啊,節制諸將,又位比三公,權力、地位,朝堂上何人能及?」

  老丞相還在打啞謎。

  但即將接任丞相的人,已經聽的不耐煩。

  李蔡與自己堂兄李廣比,有耐心的多,可他終歸是將門出身,前半輩子也是在軍營里與糙漢廝混,哪受得了公孫弘的故弄玄虛。

  『給了好處,就別再廢話!』

  念頭起,李蔡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丞相還請直言吧。」

  見狀。

  公孫弘笑了笑,並未作色。

  順著對方的意思,直接道:「呵呵,大將軍權柄太大,得有人制約,而丞相,就是最佳的制約人選。」

  「你繼任後,無論對錯,凡事與大將軍對立即可。」

  李蔡皺了皺眉,「陛下很信任大將軍,與其對立,豈不是弄巧成拙?」

  「朝堂需要平衡,無關信任與否。」

  被嗆過一句後,公孫弘算是摸清了自己的繼任者,話語間也直來直往。

  「帝王心術,見不得一家獨大,你與大將軍對立,不影響大將軍的聖眷,但陛下會對伱刮目相看,僅此一條,就夠你立足朝堂!」

  正所謂。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話不用多,如果有用,一句就夠,李蔡沉默了會兒,拱拱手,生硬道:「受教。」

  話罷。

  他徑直起身,準備告辭。

  「念在日後還需你照拂公孫氏,再給你個建議。」李蔡身形站起時,公孫弘最後一句也到了。

  「與大將軍對立,難免會撞上太子,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因為太子的緣故就改弦易張。」

  「否則,那才是弄巧成拙!」

  李蔡並非蠢貨,不用別人提醒,他也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

  實際上。

  除了經驗、眼界不如公孫弘,在某些方面,因為李蔡的武將出身,他其實比公孫弘更激進!

  三天後。

  宣室殿議政。

  冠軍侯的提議,李蔡駁斥,大將軍的作保,李蔡質疑。

  雖然撞上太子的時間出乎意料的早,讓李蔡一時慌了手腳,但很快,他就做出了應對。

  沒有改弦易張,也沒有偃旗息鼓。

  面對太子的幫腔,李蔡選擇了——當庭反唇相譏!

  從那一刻起,他便將冠軍侯、大將軍、太子視為了一體,他們也本就是一體。

  既如此。

  哪還有什麼區別。

  要做孤臣,就做到底,與大將軍都翻了臉,太子又如何?!

  ……

  ……

  「阿嚏!阿嚏!」

  劉據揉了揉鼻子,誰在念叨自己。

  「殿下,您可得注意點身子骨啊!」在前引路的宦者令回過頭來,一臉關切道。

  面對整座未央宮的閹人頭頭,劉據還是很和藹可親的,輕笑著不妨事。

  「誒,那便好。」

  「您暫且等會兒,咱家去通報一聲。」

  白日間那場爭吵後,皇帝獨留下大將軍商討,期間談了什麼不得而知。

  等到傍晚,又遣人將劉據喚來。

  對於這場問對,劉據卻多少能猜到點,他當時為了入殿幫表兄打擂台,可是整過『知行合一』的騷操作。

  皇帝老爹若有心,事後定會細問。

  不多時。

  承明殿內,燈火通明。

  劉徹揉了揉太陽穴,將手中竹簡扔在桌案上,看向近前跪坐的太子。

  「朕的御馬都沒有冠軍侯給你的那匹好,有良駒,就勤練,將來上林苑狩獵,朕可是要檢驗的。」

  對於一名嚴父而言,這便算溫情過了。

  緊跟著,皇帝單刀直入。

  「今日朝堂上,商討對河西匈奴用兵一事,你否定了穩妥的方略,那是支持冠軍侯的冒險計劃?」

  「對!」劉據脫口而出。

  「為何?」

  「兒臣相信表兄一定行啊!」劉據瞪大了眼睛,以天經地義的口吻回道。

  劉徹有一剎那的呆滯,隨即又有些無語。

  問對以一種奇怪的邏輯,進入了一個死胡同,因為,皇帝也覺得霍去病能行!

  莫名的信任感,它怎麼解釋?

  解釋不了……

  劉徹靠在御榻上,換了一個問法,「不拘泥於河西一地,你認為匈奴還要不要打?怎麼打?」

  果然!

  白天扯的大復仇,引來了問詢。

  與此同時,對劉據至關重要,乃至是對整個大漢帝國走向都至關重要的一個問題,也終於現出端倪,那便是:

  子。

  究竟類不類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