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野心家

  第204章 野心家

  劉據的關心是真切的,沒奈何李廣利為國分憂的那顆心,也是真切的。

  他自薦的態度很堅決,無法,沉思一陣,劉據揮手同意了。

  散朝後。

  宣室殿內獨留下三人。

  御史大夫石慶臉上仍帶著淡淡的驚訝與欣慰,贊道:「呵呵,殿下不以私情亂國事,已有明君風範。」

  「老師過譽了。」劉據搖頭失笑,前太傅會這麼說,大致緣由他也能猜到。

  李廣利、李家,因為猗蘭殿李夫人的緣故,和太子宮一系是有根本性隔閡的,誰都看得出來。

  再加上……

  吶。

  就是那股充斥朝堂的『自信牛逼勁』,百官都認為出使南越國,即便有些小危險,也不足為懼,撈取功勞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太子能將跟自己有隔閡的李廣利派去,足見心胸開闊,石慶說『不以私情亂國事』,正是應在此處。

  不止御史大夫這麼想,一旁的驃騎將軍也這麼想,只見霍去病毫不在意道:

  「幾日不見,殿下怎麼扭扭捏捏的,不像樣,能以顧全大局的心胸處理國事,還抬舉李家,你不似明君誰似?」

  嗬。

  好傢夥,劉據怔了怔,這話怎麼有點耳熟?

  等他回過味來,一時都不知表兄是在貶自己還是夸自己了,劉據苦笑一聲,不再過多解釋。

  處理國事,自然要有大局觀,不過要說劉據大公無私的抬舉李廣利,那倒不至於。

  一則。

  不管朝臣們自信心多麼膨脹,可使臣身處敵營的現實總要面對,劉據和博望侯私交甚好,聊過很多,深知出使是個危險的活計。

  李廣利堅持去,能幹好,那就是他的能耐,干不好,乃至出了事,那就是他的命。

  劉據尊重他。

  二則嘛,劉據知道點臣子不知道的事情。

  李廣利可是個狠人,能踩著前皇后陳阿嬌上位的主,在宮廷鬥爭方面,比東方朔、終軍他們兩人邪乎、狠辣的多。

  南越國那複雜的王宮,正需要這種人才!

  劉據也是物盡其用……

  不過。

  心裡這麼想,劉據沒打算說出來,誰能嫌棄旁人對自己的誇讚多呢?

  矜持一陣,他微微收斂隨意,向單獨留下的兩位重臣道:「謀一國,僅靠幾個使臣不太穩妥,孤想著,是不是派些兵力南下威懾?」

  聽到正事,石慶、霍去病也斂去輕浮,冠軍侯沉聲道:「殿下考慮的是……」

  ……

  猗蘭殿。

  大著肚子的李夫人仰躺在榻上,那張曾經傾國傾城的容顏,此刻也有些浮腫。

  不過當她微蹙秀眉時,依舊能生出一股惹人憐惜的柔弱感,可能這就是天生麗質。

  眼下。

  李夫人靜靜聽著,其兄李廣利靜靜說著,等兄長說完朝堂近況,她撐著軟榻坐起,擔憂道:

  「如今陛下不在長安,太子監國,局面對我們不利,大兄何必處處與太子作對?」

  「不!」

  李廣利堅定地搖了搖頭,「正因為陛下不在,我才更應該跟太子作對!」

  李夫人聞言,面露疑惑,只聽李廣利又道:「陛下走後,如果朝堂井井有條,一點麻煩都沒有,豈不是說,有陛下沒陛下都一樣?」

  「我挑出波折,反而能讓陛下側目。」

  說著。

  李廣利指向主座右側的一尊高大玉石,「陛下讓上官桀特地給妹妹帶回此物,就是明證。」

  「只賞賜妹妹,卻不賞賜皇后,更是在暗示,陛下對我的行為是滿意的。」

  李夫人轉頭看去,回過身時,臉上擔憂稍退,只是心頭仍有不安。

  她正懷著孕,容易胡思亂想,李廣利也就多開導了幾句,「妹妹不必憂心,我自有分寸……」

  鬧歸鬧。

  李廣利卻沒有瞎鬧。

  他的確是為了衝突而衝突沒錯,但他又很聰明,都是以正當理由給太子找事。

  「太子是太子,陛下是陛下,我家榮辱寄托在陛下身上,沒得選,必須有所取捨,況且,太子好了,我家地位反而有麻煩。」

  在深宮裡待的久了,兄長說的這些道理,李夫人也都懂,不過她還是說道:

  「所以大兄不願太子的人獨占功勞,也想在出使南越期間分一杯羹?」

  「可……」

  李廣利猜到妹妹要說什麼,他起身離開前,只留下一句:「想往上爬,總得做事的……」

  距離未央宮不遠,緊挨直城門的馳道旁,李府,李家府邸。

  李廣利回到這座皇帝剛剛賞賜不久的宅子時,人還在馬車上,就聽到府門前醉醺醺的呼喝聲:

  「行了,今兒就到這兒!明……嗝,明個兒再約!」

  「好嘞!」

  「李兄慢著點,小心台階……」

  「行了行了,莫糾纏,被兄長看到不得了……嗝~」

  暈頭轉向的李季哪裡知道,他那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一旁的兄長,早就聽了個一清二楚。

  上次李季被教育了一通後,確實管用了幾天,但也只管了幾天!

  沒辦法。

  李季不是做官的料,也沒有上進的心,他領著一個虛銜,整天無所事事,閒著也是閒著,慢慢的便固態萌發。

  今天這家吃酒,明天那家摟姑娘,不消幾日,李季身邊又聚攏一堆狐朋狗友。

  他還以為自己藏得深呢,殊不知,李廣利早就撞到過好幾回,甚至,還遠不止於此……

  府門前。

  李廣利挑開車簾,朝不遠處那群遊手好閒之徒指了指,隨從見狀,邁步朝他們走去。

  不一會兒。

  車窗旁,剛剛那幾個吊兒郎當的浪蕩子,這會兒都收了痞態,聽車輿里的人冷聲叮囑道:「過段日子我要離京辦差,看緊他,不要鬧出事端。」

  「中郎將放心!」

  領頭一個漢子恭敬道:「不說我們收了錢,縱使不收錢,我等也不會誤了您的事!」

  沒錯。

  這些跟著李季吃喝嫖賭的『好兄弟』,都是李廣利尋來陪他弟弟玩的。

  既然爛泥扶不上牆,那就不扶,在牆角挖個坑,讓那團爛泥安心窩著。

  為了讓自己弟弟爛的開心、窩的舒心,李廣利很貼心的尋了專業人士。

  如果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此刻恭敬立在車輿旁的幾個漢子,身上都帶著一股江湖匪氣。

  廟堂上有因權力匯集而來的袞袞諸公,市井裡,自然也有因為碼頭、坊市、妓館、賭坊等地聚集的幫派。

  當然。

  在大漢朝,他們或許是另外一個稱呼,諸如不良子、惡少年、遊俠、作奸犯科之徒等等,但名字不同,性質是一樣的。

  李廣利找他們,一來,是給弟弟找個伴,二來,也是想挑些可用的人手……

  他不是太子,也沒有博望苑,招不來學派門人、名士子弟。

  但市井裡,亦有市井的好處。

  從那攤污泥里爬出來的李廣利再清楚不過,那裡永遠不缺向上爬的野心家、亡命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