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小小曲轅犁,可笑可笑
李廣利的出身,倪寬也打聽過,見識短淺很正常,可以理解。
然而。
仿佛是要把淺薄的人設貫徹到底,剛賠完罪的李廣利又問了一個讓倪寬大皺眉頭的問題。
「下官聽說,儒家與太子宮有些齟齬,將來……」
他還沒說完,倪寬便出聲打斷道:「無稽之談,你從何處聽來的胡言亂語?」
這一刻。
倪大夫先前的和善面孔,盡數化為了冷淡,不悅道:「儒家有些人可能與太子宮不睦。」
「但個別人,不能代表整個儒家,更不能代表我!」
此刻李廣利是真錯愕了,他只是小小地試探一下儒家與太子的關係,竟然惹得對方如此大反應。
事實上。
他現在也是真的見識淺薄了。
借著李夫人一朝受寵,李家從倡優一躍成為新貴,得入官場,但底蘊的缺失,往往會讓他們知其一不知其二。
打聽到太子宮對儒生不太親善,遂李廣利尋靠山時,有意尋了一個儒家門人。
恰好倪寬身份合適,官職也合適。
不過。
他的消息只探聽到了一半,倪寬是儒生沒錯,可人家入了官場後,曾經受到過張湯的提攜!
是的,就是法家大佬,張湯。
又因為太子對張湯有恩,連帶著倪寬對太子宮的態度,即便沒有到感恩戴德的地步,也不會主動詆毀、交惡。
官場便是如此。
你連著我,我連著你,盤根錯節,可能在這條線上伱我有點誤會,但另一條線上,大家又能把酒言歡。
李廣利察覺到倪寬的情緒變化,緊忙改口,年輕、不懂事、見識淺薄,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見他姿態放得低,倪寬提點了幾句,把此事揭了過去。
他揭過也就忘了。
李廣利卻長了心眼,太子與儒家的關係沒試探出來,但從倪寬突變的態度上,不難品出太子宮恐怖的影響力……
……
「阿嚏!阿嚏!」
「什麼情況?」劉據看了看頭頂的烈日,嘟囔道:「難道昨晚用冰鑒著涼了?」
「呼!」
田壟旁,剛剛吆著牛犁了一遍的王衡停住腳步,抹了一把汗珠,「殿下,這曲轅不行啊,犁鏟一直上翹。」
「您看……」
王衡神情為難,就差把『別瞎搞』三字寫臉上了。
自從投了太子宮,這位農家門人便辭了勸農掾的官職,當起了太子宮全職賓客。
勸農掾、勸農掾,名字上有個『農』,但實際就是監察村鄉的底層小吏,春夏為勸農掾,秋冬為制度掾。
大漢郡縣中,皆設有此職。
不過此類小吏,更多的還是負責課徵稅役,至於勸農,也不是教授怎麼預防病蟲害、怎麼提高產量。
而是督促種田,不能耽擱了賦稅……
王衡在勸農掾上做的不如意,索性另謀高就,本以為入了太子宮,終於能大展拳腳、一展抱負。
結果。
他的新上司好像有點不靠譜。
「不可能呀。」劉據蹲在田間地頭,頂著驕陽烈日,拍了拍身前的物件:「彎的怎麼不行?」
「殿下,真不行!」
王衡指著轅頭的位置,苦笑道:「耕牛一用力,犁鏟就會上翹,如果強行壓下去,會更加費勁。」
是嗎?
劉據搓了搓牙花,原以為搞一個曲轅犁手拿把掐,沒想到這都能出錯。
能不出錯嗎,曲轅犁是『曲』,上凸下翹,他搞出來的整個是一半圓形的『彎』。
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好使才怪。
當然。
劉據並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不過他這個半吊子啥都缺,就是不缺試錯的機會。
紙張、印刷術都能拿下,小小曲轅犁,可笑可笑。
「蔡成,你配合著他,繼續打造耕犁,繼續試,犁轅必須給孤整成彎的,我還不信了!」
見太子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蔡成默不作聲,扛起淪為失敗品的耕犁便走。
王衡倒是猶豫了一下。
他剛來太子宮,對太子發明創造的能力還有所懷疑,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專業領域。
耕犁,哪有彎的呀?
只是懷疑歸懷疑,見太子一行人已經走遠,他跺了跺腳,急忙跟上對方。
失敗不可怕,劉據為了造出潔白耐用的紙張時,同樣失敗了許多次,一次次總結經驗即可。
先前說小小曲轅犁,也不全是騷話,曲轅犁並非什麼精密機械,只要心中有正確方向,一次次試,總能成功。
無非是耗費的時間長而已。
劉據在寺工院待到日暮方才回返太子宮,今天他屬實為大漢萬民之福奔波了一天,身為太子,是他應該做的。
本來沒啥。
可回來聽了稟報後,劉據內心瞬間不平衡了,「父皇又去了甘泉宮避暑?還帶著美人兒!?」
魏小公公聽出了太子的不滿,小心地應道:「是的,殿下。」
隨後。
在繼『操』、『滾』之後,魏小公公又掌握了主子的一個語氣助詞,曰:「靠!」
結合語境、神態,他猜測,應該是與『操』一個含義。
嗯。
得記住嘍。
這可是吃飯的本事,萬萬錯不得……
就在太子罵娘的時候,長安城以北,通往甘泉宮的官道上,層層護衛的御駕中,皇帝正摟著美嬌娘,好不快活。
「陛下!」
車駕外響起奔馬聲,隨即便是李廣的大嗓門,「瞧著天色有些陰沉,怕是得加快速度!」
皇帝出巡,朗衛負責護衛,李廣這個郎中令自當盡職盡責。
車輿里。
劉徹撥開車簾,看了看天,「加快吧。」
「喏!」
只不過,隊伍加快沒多久便颳起大風,吹得御駕上的車蓋東搖西晃,無法,只能卸下車蓋,讓一個朗衛抱著。
不多時,一場夏日間的『白雨』傾盆而至。
暴雨又大又急。
一眾護衛倒是不以為意,但陛下可淋不得,況且車輿里的李夫人還一陣嬌呼。
那抱著車蓋的朗衛見狀,急忙撐起碩大的車蓋,為了顧全陛下與貴人,朗衛將車蓋儘量偏向兩人頭頂。
他站在車輿旁,卻是被大雨淋了個濕透。
見狀。
皇帝微微挑眉,看向那個正奮力擋雨的朗衛,笑問道:「叫什麼名字?」
那體格壯碩的朗衛咧嘴一笑,大聲道:「回陛下,臣期門郎,上官桀!」
劉徹聽罷點了點頭,「好壯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