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清靜無為晁國相

  「郡守!我們實在是捨不得您啊!

  」

  「郡守!

  」

  諸多官吏跪拜在郡守的面前,低著頭,依依不捨的說著。

  陳買板著臉,表情沒有半點的動容。

  巴蜀與梁國等地常年擔任著內史糧倉的重要使命,每年都會往長安運輸大量的糧食,甚至巴蜀承擔這種使命要更早一些,早在秦國時期,這裡就已經是後方大糧倉,每年都為秦國提供大量的糧食,讓秦國用來征伐東邊在劉長上位之後,為了更好的控制這後方糧倉,也是為了加強巴蜀與中原的聯繫,特意將自己的兩大心腹派往了這裡,進行整體性的治理。

  當時的廟堂,認為巴蜀等地太大,不能只設兩個郡,認為起碼要五個郡左右才是最合適的。

  可是劉長卻不這麼想,他認為巴蜀雖然比中原要好一些,但是受到戰爭的影響,無論是道路還是民生都受到了破壞,先設立兩大郡,整體化的進行治理,起碼要先將道路給疏通了,將各地的百姓安撫好,將逃到山裡的蠻夷給叫下來,讓這裡恢復到過去的面貌,然後再進行詳細的治理。

  到如今,陳買和灌阿治理巴蜀也有很長一段時日了。

  終於,接到了廟堂的詔令,要求陳買前往長安。

  而這次前往長安,卻不是為了匯報工作進展,這次是要正式解任了,廟堂對巴蜀有了全新的規劃,不會再像從前那般的粗造,畢竟現在的廟堂財大氣粗,隨著新稅制的施行,國庫都充實了很多,地方上的人才儲備也不弱,完全可以細化治理,現在那粗糙的劃分,將要被細分為漢中郡,廣漢郡,犍為郡,武都郡,越雋郡,益州郡,牂柯郡,巴郡,蜀郡等八個郡,這也代表著巴蜀等地將迎來全新的發展。

  而陳買卻是要離開蜀郡,進入廟堂了。

  這對陳買而言,當然是一件好事。

  只是當地的這些官吏們,看起來卻有些難過。

  陳買剛剛來到蜀郡的時候,這裡的官吏還曾輕視他,可隨著陳買的一次釣魚,就將此處濫竽充數,作惡多端的官吏殺的差不多了,這裡因為沒有像中原那樣直面戰爭,因此商賈倖存的多,商貿發達,很多官吏與商賈們勾結,為非作歹,一個個大商賈猶如地方皇帝那般,良田無數,奴僕上萬,可那樣的局面在如今的蜀郡是再也看不到了。

  陳買在廟堂里擁有很強大的後台,當初有曲逆文獻侯坐鎮,當然還有皇帝撐腰,如今文獻侯不在了,可陳買本身卻已經是大漢萬戶侯了。

  大漢的萬戶侯本來就沒有幾個,地位極高。

  況且,陳買在郡內做的也是十分不錯,他這個人做事很是果斷,從不遲疑,而且總是能得到來自廟堂的全力支持,在這些時日裡,對蜀郡進行了全面的整頓,蜀郡不能說比梁沛等地更加富裕吧,但是在治安,吏治等方面,在整個大漢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媲美。

  而對當地的官吏們,陳買也能做到有功必賞,只要是有才能的人,他就不在意其出身,全力培養,因此如今這當地的官吏,都是受了他的提拔之恩的,都捨不得他離開。

  「好了離不離開不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勿要再說蜀郡不能缺了我這樣的話,蜀郡並非是我的,蜀郡乃是陛下的況且,如今巴蜀細分,我繼續留在這裡,豈不是大材小用?」

  官吏們頭次聽到陳買說出這樣的趣話。

  往日裡,他總是格外嚴肅,對誰都不會露出笑容。

  陳買再次看向了面前這些被自己親自培養出來的官吏們,低聲說道:「此番廟堂治理巴蜀,就需要大量的能臣,你們之中,可能有人成為郡守,有人成為郡丞這都要看你們平日裡的政績和才能,但是,無論成為了什麼,都勿要忘記我的教誨,做事需謹慎,行策需考量」

  「唯!

  !」

  眾人急忙行禮。

  陳買揮了揮手,「都回去吧,我過幾天便走,不必來送我,也不必弄得眾人皆知若是誰敢行阿諛奉承之事,耽誤了我的行程,我定然不饒。」

  眾人再次行禮,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郡守不是擔心耽誤自己的行程,他是擔心影響耕作和收成。

  郡守這個人,接觸多了就會知道,面冷心軟。

  送走了眾人之後,陳買回到了內屋,他的夫人已經開始領著僕人收拾家裡的東西。

  陳買卻不願意搭理這些瑣事,轉了幾圈,就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再次拿出了蜀郡各地的詳細情況,皺著眉頭,對比了起來。

  就在陳買認真核實,想著該如何更好的幫著陛下貫徹細治政策的時候,一人直接闖了進來。

  能往陳買這裡闖的,自然不是什麼外人。

  正是陳買的兒子陳恢。

  陳恢年紀並不大,可個頭卻不小,陳平的個子就很高,比武將們還要高出許多來,陳買比他阿父要矮了一點,可到了陳恢,這血統似乎又回去了,個頭長得極快,五大三粗的,他急切的闖進來,直接坐在了陳買的身邊,瞪大了雙眼,「阿父?我們要回去嗎?!」

  「是我要回去。」

  陳恢一愣,急忙問道:「那我呢?」

  「你還是要留在這裡,繼續你的學業。」

  陳買在當地找了個隱居起來的賢才,讓他來教導自己的兒子,這位賢才是個法家的大人物,聽聞其先祖曾是呂不韋的門客,編寫過《呂氏春秋》,後來前往巴蜀來躲避戰亂,家裡有不少的珍藏,陳恢跟著那人學習法家的知識和道理,到現在,也算是中等的水準,在陳買看來,還是很不成器的,空有其表,沒有什麼真正的才能。

  陳買的妻子曾希望將兒子送到太學裡,陳買卻很生氣的質問道:「難道你想讓我被長安的賢人所恥笑嗎?!」

  聽到自己要留下來,陳恢的臉上喜憂參半。

  他也不太願意跟阿父待著,能離開阿父的監督,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又有些捨不得阿母。

  「恢啊,你大父是天下公認的賢相,我的才能尚且不如他的一半,每次想到這件事,我都會因為擔心墜了他的顏面而擔憂,如今你的天賦在地方才俊里不算是最頂尖的,我之所以不讓你前往太學,是因為怕你在那邊沉迷與他人的奉承,不安心與學業,這學問不在掌握多少,而是在掌握的程度上,如今你雖然只有一個老師,但是如果你能掌握他全部的本領,將來也足以擔任一方大員了。」

  「我離開之後,你一定要專心學習,不要為外物所動,要本分」

  陳買囑咐了很多,陳恢低著頭,認真的聆聽。

  到了次日,陳買就離開了此處,朝著長安去了。

  只是,他沿路還要去見一下自己的老友,巴郡的灌阿。

  因為先前早就給他寫了書信,灌阿便領著人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等待了起來。

  陳買的模樣大變,臉上或多或少的有了皺紋,看起來不再年輕,歲月的痕跡很是明顯,可灌阿就不同了,這廝看起來依舊是細皮嫩肉的,還是原先那個模樣,當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化。

  當他笑吟吟的走到陳買面前的時候,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差了輩呢。

  陳買也很是狐疑,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灌阿,「你這廝怎麼看著還越來越年輕呢?」

  灌阿笑了起來,急忙拉住陳買的手,「沒辦法,我如今輩分小,自然也就顯年輕」

  兩人雖然相鄰,可並非是能常見面的。

  也是非常的珍惜每一次相見的機會。

  灌阿就在這道路上為陳買設了宴,兩人坐在一處亭閣內,一旁還有人煮著酒,兩人輕抿了一口,隨後聊起了天。

  「聽說了吧?陛下要將巴蜀分為八個郡了連帶著武都都得重現劃分了從此就納入益州。」

  陳買點著頭,「我是最早接到消息的,陛下本來是想要設為十二個郡的,是因為欒相等人勸阻,方才設為八郡。」

  「這很正常,不只是巴蜀,很多地方都是如此,開始詳細的劃分,郡是越來越小,郡守的地位是越來越低了過去整個天下才二十多個郡啊,看看現在,沒有比郡守更多的官員了。」

  「細細劃分,也是有好處的。」

  「什麼好處啊?陛下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

  灌阿有些得意的說道:「陛下這個人吧,當初就曾對我們說,要將大漢的郡縣增加十倍,後來開疆擴土,發現這個目標怎麼也無法實現,就決定將國內的大郡給拆開,然後來完成自己的成就,你若是不信,可以等著看,再過半年,陛下就要說自己在巴蜀開了八個郡,說自己開疆擴土有功什麼的了」

  陳買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對陛下倒是鑽研的很透徹。」

  「哈哈,這些年裡為了做官,我也沒幹別的,就忙著去鑽研陛下去了」

  陳買聽著他的調侃,隨即嚴肅的詢問道:「既然知道要分郡,你為什麼還不願意回去呢?」

  灌阿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一些。

  「買啊,這些年裡,咱倆治理巴蜀,巴蜀的變化,我們倆都是心知肚明的,天府之國,這可是陛下的評價,道路平坦,耕地極多,戶籍連年暴增,整個天下對我們倆的評價都很好,說我們倆是當朝之能臣可具體如何,你心裡也明白,你是有真才實學的,依靠自己的本事,將這裡治理的井井有條,那些蠻夷都自願下山來耕作了過去每年都要爆發叛亂,可現在呢,我們兩地已經有十餘年沒有變亂了吧?」

  「至於我呢,我的才能遠不如你,其實做個郡守都很勉強,只是得到了陛下的寵愛,廟堂大力扶持,加上這個地方人傑地靈,才俊很多,我平日裡也不做什麼事,就是放手讓那些人去做事,他們若是做的好了,就為他們請功,若是出了問題,我就上書自己來承擔依靠著這樣的辦法,加上這裡本來就不錯的條件,我勉強能與你持平,名聲也不弱你,可是吧,你要是讓我去廟堂,那我可就得原形畢露了。」

  「我也看開了,我本來就不過是縣令之才,得到陛下的寵愛,能做到一個郡守,已經很知足了,何必再往上爬呢?」

  「就是治理的郡小了些,也沒有什麼關係啊,若是換其他地方去,那我可就得傻了眼。」

  陳買搖了搖頭,「你何以如此看輕自己呢?」

  「巴郡的產糧,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上年在天下諸郡里是第一吧?」

  「是第一,有四個官員都因為這功勞升上去了」

  「阿,懂得用人也是很重要的才能」

  「你不必再勸我了,我也給陛下說過了,我也不懂得用人,向來就是看誰說的有道理就用誰的辦法,有時成功,有時失敗反正我現在的成果,將來說不定也能在這裡修個凋塑,後人也可以來仰慕我治巴蜀的功績,這不就足夠了嗎?我再幹上十餘年吧,也能告老回家,到時候就前往長安,陪著你們去!」

  陳買搖了搖頭,「既然你是這麼決定的,那我也不多勸,你留在這裡,倒也是好事,分出去之後,那些郡守們還需要一個老人來教導,你正好能傳授點經驗」

  兩人邊喝邊聊,又說起過去的趣事來,心情越來越愜意。

  「你這次前往長安阿,陛下的第一句話是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

  「陛下定然會大笑的問你為何看起來這般顯老,然後展示一下自己的體力,說自己是如何如此年輕有力的你信不信??」

  「我信!」

  從好友這裡告別,陳買再次踏上了啟程,朝著長安出發。

  不過,陳買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劉長卻並不在長安,此刻他正在朝著梁國的方向趕去。

  論郡之富裕,莫過巴蜀,而論國之富裕,莫過與梁。

  作為天下最為富裕的諸侯國,梁國此刻卻並不太平。

  劉長去過很多次梁國,每次前往梁國,都能感受到梁國的不同之處,那種發自骨子裡的慵懶,隨處能看到的胖人,就如他們的國君一般因為身處中原的最中心,梁國就是什麼都不做,也能靠著來往的商賈就大發橫財,加上本身的耕地極為肥沃,百姓又多,處處平坦,乃是長安重要的門戶,天時地利人和全部都聚齊了,想不富裕起來都很難。

  在這種情況下,官吏們只要不折騰百姓,當地就能自行發展起來。

  因此梁國的官員們都習慣了什麼都不做,可是晁錯,那就不是一個能閒的住的人。

  當劉長這次再次來到梁國的時候,劉長甚至都做好了準備。

  因為大漢如今施行的低稅賦,加上樑國那肥沃的土地,過去甚至能看到當地百姓們聚集在一起聊天曬太陽,日子極為悠閒。

  可現在晁錯來到了這裡,過去那些曬太陽的百姓,此刻說不定都拿著工具,聚集起來奔向了徭役!

  可是,當劉長駕車正式進入梁國的時候,道路上卻並沒有看到那些前往服徭役的百姓,也沒有揮舞著鞭子驅使百姓們前往做事的官吏,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和諧。道路兩旁是金燦燦的麥,有百姓正在晃晃悠悠的收割著,隨即將麥子堆放在了道路的兩側,也不怕被人偷了去,能看到有幾個百姓正坐在路邊邊,面前擺放著水壺和一些餅,有說有笑的吃了起來。

  有官吏牽著馬匹,不慌不忙的從一旁路過,也不多看那些百姓幾眼。

  這與劉長所想的畫面有些不同,莫不是五哥忽然暴起,制服了晁錯??

  還是說這鄉野之間,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當他來到縣城的時候,卻發現這裡的情況也沒什麼區別,商賈們坐在馬車上,在城門口排成了長龍,甲士們正在一一檢查著他們的情況,隨即放行,走到城內,也是差不多的情況,看不到騎著駿馬來往奔波的官吏,百姓們還是如過去那般,路上的人很多,來來往往的,劉長頓時皺起了眉頭。

  竇廣國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如梁國這般,那陛下所要的盛世也就實現了。」

  呂祿卻狐疑的問道:「這裡看起來怎麼與過去沒有什麼變化呢?不是說晁錯已經快將這裡的官吏給折騰瘋了嗎??」

  劉長勐地抓住了一位過路的官吏。

  此人穿著官服,被人忽然拽住,也是不生氣,反而是和氣的詢問道:「您有什麼事嗎?」

  「我乃是過往的商賈,我聽聞晁錯來到梁國後,鬧得雞飛狗跳,我許久都不敢前來這邊,怎麼現在看來,卻沒有任何的影響呢?」

  官吏恍然大悟,隨即笑著解釋道:「這些都是以訛傳訛,莫要輕信,您回去之後,記得也要告訴那邊的人,梁國還是如過去那般,晁相也不曾倒行逆施,一切都很好自晁相上任以來,百姓安定,其樂融融,晁相以百姓為根本,清靜無為,與商賈和善,扶持良善人家」

  劉長臉色大變,當即就上了車,匆忙的離開了這裡。

  呂祿和竇廣國急忙跟上,就聽到劉長叫道:「壞了!晁錯可能是被幹掉了!速去王宮!

  」

  ps:忘了說了,今天想帶著我媽去轉一轉,她特意來看我,我這幾天也是忙著碼字,沒能陪她,今天想帶她去看看海什麼的,想請假半天,望各位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