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集郵的愛好,見到人才就走不動路。
在這些人當中,劉安更是其中佼佼者。
劉安的目光頗為毒辣,靠著自己在黃老學派里巨大號召力,以及儲君的身份,召集了大量的青年才俊為自己所用,號稱門客三千。
而這個三千甚至都不是誇張詞,他是真的有數千門客。
這些跟隨在劉安身邊的門客們,有人擅長學問,有人擅長作戰,不只局限在黃老學派內部,不同學派的賢人是有不少的,也就是劉長懂得不多,否則,他一聽劉安這些門客的名字,就能知道其中的含金量,都是些能載入史冊的人物。
劉安很能得人,他得人的方式跟劉長還不太一樣,劉長等人是通過自己超凡的個人魅力和真誠來讓他人為自己所用,而劉安嘛,是通過自己的學問和口才,說服別人為自己所用,也說不出哪種方式更高一籌,劉安在這些時日裡,召集大量的門客,推行了很多政策,並且將自己的門客逐漸安排到了各地,讓他們積極參與郡學,地方學堂的工作,為他招募更多的賢才。
劉安向來認為想要治理國家,最重要的就是人。
好處他算是得到了,就說倭郡缺少官吏,欒布束手無策的時候,劉安派出了援手,直接派遣百餘門客前往倭郡為官吏,這些人各個都很出色,都是擅長教化,能處置好政務的人才,欒布極為開心,還寫信來誇獎太子殿下。
可這壞處他也無法避免。
劉安麾下的人,雖然都是些有能力的人,可是個人就會有缺點,在這些年裡,劉安的門客也曾有不少人犯下了大錯,而這些錯誤都由太子來承擔,太子的門客實在太多,也不能保證人人都是道德無暇的君子,劉長就曾因為這件事而勸說劉安,沒必要收集那麼多人,只需要一些能力非常突出的人就可以了。
安撫太尉,對劉長來說壓根就不是什麼事。
劉安覺得太尉會因為這樣的事情來殺死他的門客,可劉長卻很清楚太尉的性格,他不會,想要解決這件事,躲避簡直就是最差的選擇。
當劉長提著劉安的後脖頸,將他拽進了太尉府內的時候。
韓信正在跟周勃坐在府內,兩人說著些什麼。
看到劉安,韓信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了。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師父啊,我把這豎子給您帶來了這豎子居然在暗地裡指使自己的門客來毆打您的兒子,簡直是無法無天,請您責罰!
」
韓信冷哼了一聲,隨即盯著一臉委屈的劉安,問道:「若非你阿父,你便不願來我這府邸?」
「並非如此」
「怎麼,還將你的門客藏起來,是怕我暴起殺人嘛?」
劉安正要說話,劉長卻在他頭上狠狠拍了一下,罵道:「現在知道你自己的過錯了吧?太尉為什麼生氣?是氣你的門客毆打他人嘛?不,太尉是氣你在事後不肯前來給他解釋,甚至還故意躲避他!虧你平日裡說讀了那麼多的書,怎麼到關鍵時候,你這頭腦就不夠用了呢?你平日裡讀的書哪裡去了?丟去夏國了嘛?!」
劉安被罵的什麼都說不出來,急忙說道:「阿父,並非如此我知道這件事後,就想要來跟太尉請罪,可太尉並沒有讓我進來」
劉長罵道:「不讓你進去你就不進去嘛?你就不會翻牆?不會撞開大門?這門能有多堅固?我七天裡能撞壞六次!」
韓信的臉更加黑了。
劉長笑呵呵的坐在了韓信的身邊,「師父啊,我那兄弟是有些委屈,但是他結交的人,實在不算是什麼好人,你說跟那些腐儒做什麼朋友啊?吃酒就安心吃酒,非要嘴欠,說燕人無恥,妻妾不分什麼的笑話這不是找打嘛?當今天下大一統,本就在提倡不分彼此,郡國皆一體,非要說出這樣的話來,打都是輕的了您說對吧?」
韓信平靜的說道:「我不曾生氣咎由自取而已。」
劉長拍著手,「還是師父您深明大義啊,不過啊,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這豎子的門客太多,也太能惹事,先前張釋之就曾抓住了兩個人,都是他的門客,用著太子的名頭,去侵占耕地,被張釋之給抓住了這樣的事情,對他的名聲都是巨大的打擊。」
「主家與門客,本就是如此,榮辱與共。」
秉持著過去那套觀點的韓信卻很能理解劉安的行為。
「是啊,我就在想,要不就讓這豎子的門客們去做點實事,不要讓他們繼續在長安閒著了讓這豎子留下那些會做學問的,留在身邊搞學問,會打仗的就送去那些正在打仗的地方,會治理的就送去那些缺少官吏的地方」
劉長將話題轉移到了對門客的安置問題上,果然,韓信都不再說起要治罪那個門客的事情了。
劉安在心裡默默的長嘆了一聲,他過去也曾想過將門客們都派往地方為官為吏,但是,畢竟自己還是儲君,這樣的行為還是得先經由廟堂,如今阿父自己主動提出來,倒也算是解決了自己的一樁大事。
在幾個人商談的時候,有下人送來了肉食。
劉長也不客氣,拿起來就往嘴裡塞,咽進去好幾塊肉,然後含湖不清的看向了面前的兩人,疑惑的問道:「不過,絳侯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周勃皺了皺眉頭,正要解釋,韓信卻先開口說道:「是我將他叫來,詢問了些事情。」
劉長好奇的問道:「詢問什麼事情啊?」
「詢問他被毒死的羊是否能吃!」
劉長滴咕著,也沒有再追問。
正好看到低著頭憋笑的劉安,劉長勃然大怒,「豎子!還待在這裡做什麼?領著你那門客去給人道歉!然後將你麾下的門客都給我安排出去!再發生門客鬧事的情況,我先打斷你的腿!」
劉安離開了,周勃也跟著一同離開了。
府內就剩下了師徒兩個人,到這個時候,韓信方才說道:「周勃心裡不太願意待在長安教書他還是想要外出作戰。69🅂🄷🅄🅇.🄲🄾🄼」
「但是這廝似是失心瘋了,覺得自己要奉高皇帝的令來協助你,將心裡的想法都給藏了起來。」
「呵,他要是真心來輔左我,就不會來找您訴苦了。」
「他並沒有找我來訴苦,先前李左車告訴我,這廝在兵學裡愈發的積極,賣力的教授弟子,我覺得有些不對,才將他叫來詢問,他還是沒有明說,但是我能看出他的心思他這樣的人,是閒不住的。」
劉長沉默了會,「作為大漢第一名將,其實我也能理解他,很多時候,其實我也很渴望戰場,待在這長安,反而是讓我很受拘束張相在辭官的時候,曾告訴我,無論是求學還是為官,都不是他所願意的,都是因為他人的緣故我也很能理解他,因為我自己也是,若是可以,我還是希望能在唐國當一個諸侯王,滅掉塞外的所有敵人,戰至死。」
韓信只是撇了撇嘴角,不做理會。
劉長說道:「說起周勃的事情,我發現將軍們大多都是如此,都不願意安心在家裡,也不知是習慣了軍營,還是因為渴望功名,反正沒一個是能閒的住的對了,師父,我忽然發現,你是個例外啊,所有的將軍都請戰,你卻一點都不在乎,也從來不說什麼渴望戰場的話,這是為什麼啊?」
韓信打了個哈欠,「我為什麼要渴望戰場啊?」
「建功立業??」
「我也沒什麼不甘心的若是有敵人,我去收拾了便是,其餘時日,便待在家裡,那軍營有什麼好待的也就你們這些沒什麼才能的,才會整日胡思亂想,家裡多舒適啊。」
「這人啊,該打仗的時候就得一心一意的打仗,不打仗的時候,就做點讓自己愉悅的事情,哪有死在軍營里的道理?」
聽著韓信的話,劉長只是搖著頭。
「難怪能被稱為仙呢果然沒有取錯的外號。」
「外號當然沒有取錯的,對吧?野彘?」
劉長大怒,「這個外號到底是誰給我取的?!」
「是你阿母。」
「那是誰傳的?!」
「是你女兒。」
劉長掙扎了片刻,長嘆了一聲,放棄了反駁。
「殿下」
王恢雙眼通紅,跪在劉安的面前,手裡還拿著佩劍,要對準自己的脖頸,劉安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讓他無法動手。
「殿下,我自知給您招惹了這般大的麻煩,我絕對不會讓您受辱,我願意以死相報!」
王恢是最近才成為劉安的門客的,這位出身燕國的小吏,因為政績太過突出,從而進入了劉安的視線,劉安在與他接觸後,發現此人文武雙全,因為生活在燕國,知道很多部族的言語,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將他收為門客,準備讓他在兵學裡深造,將來能在外部卿任職,成為自己用以對外的一把好手。
這位也是運氣不好,先是因為路程錯過了兵學的第一次考核,然後跟著其他門客吃飯的時候,又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有人吃醉了酒,開始大聲的開著各國的玩笑,忽然就說到了燕國,自然就是要說起燕人喜歡用妻來招待客人,妻妾不分,沒有華夏禮儀這樣的笑話,都是些帶顏色的笑話,什麼燕國人的孩子最後都會愈發的像自己最好的朋友啊,什麼燕人外出三年,喜得三子啊,說什麼燕人不愁無後啊,別人聽著只是哈哈大笑,而王恢聽到這個,哪裡能忍,當即就與那些人打成了一片。
這些都是些太學生,說起來也有些武藝傍身,可是面對自幼在邊塞長大,跟胡人家的孩子打成一片的王恢,他們顯然就不是對手,被王恢一頓毒打。
打完了才發現,太尉家的孩子也在其中,人家也沒有參與發言,就因為旁聽了幾句,就被這廝給揍了。
得知劉安如今要為了自己的事情而去請罪,王恢羞愧難當,只願一死。
門客雷被站在一旁,此人身材並不高大,但是雙臂極長,他原本是江湖遊俠,後來改邪歸正,開始學起了學問,成為了劉安麾下最有學問的八人之一,另外,此人的劍法更是一絕,號稱太子門下劍法第一。
他的劍法是經過皇帝親自認證的。
因為劉安很喜歡他,總是讓他站在身邊,四處炫耀自己的這位劍聖,後來果然有人挑戰,都敗給了這位第一劍客,然後,一個大刺頭就看不下去了,皇帝將他叫到殿內,要求跟他過招,這位劍客在皇帝手裡居然挺過了十三回合,才因為力竭而被打落了佩劍劉長大喜過望,認可了他的實力,認為他的實力放在全天下,劍法都是數一數二的。
在歷史上,劉安的兒子劉遷就精通劍法,跟他大父一樣,也是個無法無天的性格,覺得自己的劍法天下第一,因為雷被有第一劍客的名聲,就很不服氣,跟他比試,打鬥後被擊敗劉遷大怒,直接找到劉安來說雷被的壞話,說此人要謀反之類的結果弄得此人狼狽不堪,被迫離開。
這位雷被大概是因為遊俠出身的緣故,是劉安麾下最為爭強好勝的那一個,此刻聽到王恢的話,他忍不住說道:「這怎麼能算是你的過錯呢?若是我被人如此羞辱,我非殺了他們不可!何以要自尋短見?」
劉安長嘆了一聲,開口說道:「您莫要再說這樣的話,請起身吧。」
「您既是我的門客,我就不會讓您遭受這樣的羞辱,哪怕是太尉之子,也不能如此我定然與您榮辱與共,您不必如此不過,往後,若是再出了這樣的事情,您莫要再動手請稟告與我,我為您殺之!
」
劉安的眼神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我的門客,也不是誰都可以欺辱的!當今天下大同,我麾下的門客,來自五湖四海,各州郡的都有,那些敢以地域來中傷的,我絕不饒恕,請您放心吧,我已經上書刑部卿,讓他們來治那廝的罪行!」
他看向了周圍的眾人,大聲的說道:「眾人都勸我少收門客,說門客會為我肇禍,可我卻覺得,能得到如此賢才相助,乃是我平生最大的幸事,我非要讓你們前往各地,做出一番大事業來,讓那些人看看!我劉安的門客,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麾下絕無庸碌!
!」
「願為殿下效死!
!」
諸多門客嘶吼了起來,眼神熱烈。
「想要治世的人,身邊不能缺乏賢才,想要成就功名的人,就必須要找到足以輔左的君王,我雖不才,卻也願意證明自己是值得諸位輔左的君王,但凡立下功勞的人,我絕對不會忘記要賞賜他,能為我擊敗外敵的人,我一定讓他封侯,能為我治理好天下的人,我一定使他為相,能不留全力的為我做事的人,我就不會讓他受到委屈和羞辱,讓他享受天下人的憧憬,得到後人的敬仰!」
「我可以做明君,諸位可願自證賢才之能?!」
「固所願也!
!」
「好!召集眾人,我有大事要託付給你們!
」
「唯!
」
太子府內,人聲鼎沸。
劉安正準備要離開,卻有個小個子擋在了他的面前,那小個子還不到劉安的胸,目光卻格外的堅定。
「殿下!
」
劉安看著這小傢伙,「文君?你想做什麼?」
衛文君此刻看起來格外的激動,他畢恭畢敬的說道:「殿下,我聽聞,受人之恩,當以死相報!當初您看到我的阿母受辱,將她救了出來,幫著懲治了那些惡人,這些年裡,您不留餘力的教導我,讓我有機會跟著府內的諸多賢才們求學,我心裡知道,殿下的大恩大德,我畢生都是難以報答的,我才疏學淺,也不敢奢求成為您的門客,只願能為您駕車牽馬,報答您的大恩!
!請您允許我跟隨在您的身邊!
!」
衛文君再次行禮。
周圍的門客們都大笑了起來,衛文君一直在府內長大,這些門客們幾乎都是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的,彼此都很熟悉,此刻聽到他的話,有人叫道:「你個豎子還想著為殿下牽馬?你夠得著嗎?!」
「哈哈哈,你就比車輪高了一些!」
聽到眾人的調笑,衛文君臉色一紅,急忙說道:「我聽聞,有志向的人不能看他的年紀,報恩的道德在所有人身上都是一樣的,難道就因為我的年紀小,心裡的道德就不如你們嗎?難道因為我的身材短小,就不能全身心的輔左君王嗎?!」
劉安聽到他的話,也是嘖嘖稱奇。
他也沒想到,這豎子還有這般長進,這些時日裡,他一直都是跟著府內那些門客們學習,他是見到誰就跟著誰學,每日的學業也是極多的,還真的被他學出了點東西來,劉安起初還挺不喜歡他的,覺得他對自己的小妹有非分之想,想要利用自己的妹妹來擺脫如今的身份,可現在看著,這豎子也不像是那樣的人。
他揉了揉衛文君的腦袋,「往後,你就為我駕車!
」
「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