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先別急」
張不疑這個態度,弄得劉長都有些不自然,他這些政策當然很好,但是吧,都不成熟,很多都是胡亂拼湊的,而且也未必就能適合目前這個時代,就算適合,也不能直接推行,需要商定的事情很多,需要進行改善,考慮如何推行等等,通常大漢一個政策的完全推行,最少也要兩三年的時日,何況是這麼多的東西呢。
當然,張不疑是不管這個的。
劉長叫停了張不疑,隨即看著面前的諸多紙張,認真的說道:「雖然朕很英明,這些都是能改變大漢的政策,但是,畢竟要執行的還是那些愚鈍的大臣們,這些大臣們不能完全理解朕的意思,就怕他們做不好,還是得選擇其中有用的,進行改善,找出妥善的推進方式,再由群臣來執行!」
「陛下說的對!朝中之臣,各個愚鈍無能,如何能理解陛下之意呢?能知其二三,便已經是名臣之流,主要還是陛下之能遠超古往之聖君,群臣」
「好了,好了,不疑,來,幫朕看看,哪些是可以推行的,哪些是需要改善的」
張不疑從來不會反駁陛下,但是,他也不會邀功,他知道怎麼做才能讓陛下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在這裡頭髮揮重要作用的人是不是自己,張不疑是完全不在意的。
他甚至都沒有去繼續翻看這些東西,便回答道:「陛下,指定政策,並非是臣的強項,這件事可以交給晁錯來做,晁錯所擬定的政策,都有可行之處,讓他加以改善,讓賈誼來推行,則事可成也。」
劉長有些遲疑,「晁錯這裡還在忙著河水的事情」
「臣願意前往,與申屠嘉一同來治理河水,讓晁錯暫時回來為陛下操辦大事!」
張不疑很是堅決。
「可你這身體」
「陛下不必擔心,臣硬朗!」
張不疑朝著自己的胸口捶了捶,滿臉的自信,劉長也只好答應了,「好,那就派人去將晁錯叫來吧你先不要走,朕還有其他事情要跟你商議。」
在派人去請了晁錯之後,劉長說起了另外一件事,這件事也同樣重要,那就是太子劉安的事情。目前太子正在協助劉長來處置大小事情,也就是專門給劉長跑腿,一方面算是搶了呂祿的活,而劉長則有意完善如今的儲君制度。
「這次出事之後,太子並沒有能承擔大任,朕想過了,這都是因為我阿父他們沒有制定一個很好的過渡政策。」
「當初我兄長擔任太子的時候,身邊的人不過有數十個學者,都是些沒什麼作用的人,如今我特許安自己開府,只是,他身邊的人還是太少,而且沒有什麼實權這皇位的更替,也是一件大事,嫡長繼位,無嫡立長,無子兄終弟繼,無弟宗室過繼這一套是必須要固定下來的,太子的權勢問題也是很複雜的」
「若是太強了,我就擔心以後會出現父子不和,乃至太子篡位的情況,若是太弱了,又像先前那樣,皇帝出事後太子居然無法安內」
「你有什麼好想法嗎?」
像這類的話題,通常是極為敏感的,很少有大臣願意摻和進來,就怕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皇帝也基本不會跟大臣主動提及這種話題,可張不疑並非是外人,他也並不害怕談論這些。
「陛下,我覺得您如今讓太子開府,就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若是繼續加強,那就只能是從兵權上,可兵權是不能分給太子的,一旦開了這樣的先河,往後肯定會出現您所擔心的問題我覺得,還是應當從宗正這裡想辦法宗室才是最強大的力量,況且,繼承之事,對宗室的影響是巨大的」
兩人就此事談論了起來,聊了許久,晁錯方才趕來。
「陛下!
晁錯拜見了劉長,又拜見了張不疑。
「來,你先把這些東西看完。」
劉長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些文書,然後繼續跟張不疑攀談,晁錯只好拿起那些紙張一個一個的看著,他越看越是驚訝,甚至有些激動,他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直接讓近侍們給他取來紙筆,開始書寫了起來,大概是坐著累了,這廝便毫無禮儀的趴在了一旁,一邊翻看,一邊書寫,對於他如此無禮的舉動,劉長也只當看不到。
「無禮!
!」
陸賈一聲怒喝,方才將晁錯從自己的思緒里打了出來,晁錯大驚,手裡的筆都丟了出去,那筆直接飛出去,甩在了陸賈的臉上,甩出了一個漂亮的墨花,陸賈倒是很澹定,只有不當人的劉長在低頭偷笑。
晁錯有些憤怒的起身,「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又是什麼意思,豈能趴在陛下面前辦事?!」
陸賈前來找劉長商談大事,剛剛進來,就看到晁錯撅著屁股,趴在地上,毫無禮儀的模樣,作為主管廟堂禮儀的奉常,他是忍不了這個的,當即開口訓斥。
晁錯罵罵咧咧的走到了一旁,繼續提筆書寫了起來。
陸賈看了他一眼,暫時忍著怒火,走到了劉長的面前,拜見。
「陸公,您怎麼來了?」
「陛下!」
陸賈皺著眉頭,有些生氣的說道:「陛下就只顧著尚方和農桑之事,我的上奏,已經有二十天,不曾答覆,臣是前來詢問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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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的上奏啊?」
劉長一愣,「啊,朕看了,您寫的不錯,寫的好朕還沒看完,所以就沒有答覆」
陸賈也不相信他這一套,無奈的說道:「陛下,如今天下興盛,而曆法和樂津混亂,大漢強盛,不能只是在耕與戰,大漢的諸多禮儀規定,也同樣很重要,華夏乃禮樂之國,豈能小看呢?當今的樂府,詩歌頻出,各種格式混亂,需要整理和收錄,至於曆法,各地所採用的曆法不同,原先的曆法也有不少的漏洞,所謂曆法,這是關係到了大漢一切的根本之根本」
陸賈對劉長對這些方面的輕視是很不悅的,劉長輕視禮法,乃至對這些繁瑣的東西也很輕視,認為這些都不是治理國家的重要事情。
劉長此刻有如此之多的事情要操辦,也沒有心思跟陸賈來爭論這個,便笑著說到:「您說的對啊,這樣吧,這件事就交給您來操辦,請您全力以赴,儘快做好,到時候,朕自當有賞賜!」
陸賈抿了抿嘴,「陛下得讓張相來負責這件事。」
「你自己辦不就好了嗎?張相有那麼多事要辦,哪裡抽得出身呢?」
「這件事臣這」
陸賈都不知該說什麼了,這事要是那麼好辦,他就不會上奏了,曆法,音律,禮法,這都是最重要的東西,不是輕易就能擬定的,他倒是想自己給辦了,可他也得能辦啊!能操辦這種事的,在過去,那都是稱子的人!
普天之下,對這些都有極深的研究,並且能結合當下來擬定出台的,就只有國相張蒼了。
張不疑清了清嗓子,低聲在劉長耳邊說道:「陛下,這件事有點難辦。」
「有多難辦???」
「可能連我阿父都辦不下來」
劉長大驚,這麼難辦???
他這才看向了陸賈,臉色也認真了不少,「好,那您就去找張相吧,朕會讓他負責的。」
陸賈達到了目的,可還是有些不開心,他答謝了劉長,又看了一眼晁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晁錯終於看完了那些東西,急匆匆的起身,拍了拍身體。
「陛下,這些都是您自己想出來的???」
晁錯在這擬定政策方面有著超強的直覺,跟張不疑不同,張不疑看了之後只是覺得這些東西亂七八高深莫測,不是自己這種尋常人蘇能看得懂的,可晁錯看了之後,卻立刻從裡頭吸取了很多有用的東西,他驚訝的發現,皇帝所寫出的這些政策,居然都是能用的政策,當然,這個能用不是說現在大漢可以直接用。
而是說,這些政策都具有一定的可行性,有一定的作用,甚至能搭配起來推行。
很多政策都非常的超前,或許不適合如今的大漢,但是用以日後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晁錯不敢相信,這都是皇帝一個人所能想出來的。
就是他也做不到這個地步,不,不是他,是任何人都做不到這個地步。
專業人士的認可,往往要比那些二把刀的奉承更加令人開心。
劉長臉色頓時變得很得意,「沒錯,這些都是我親自擬定的!各個都是朕所想出來的,不只是這些,朕這裡還有很多,你想要看的話,朕明天就可以寫給你!」
晁錯搖著頭,「陛下真乃神人也!」
「哈哈哈哈,過譽,過譽了!」
「這樣吧,這些政策,我就交給你了,你的事,暫時讓張不疑來代替你去辦!」
晁錯連忙大拜,兩人圍坐在劉長的身邊,晁錯說起了自己初步的想法,在劉長這麼多的想法裡,晁錯覺得,只有官員提拔的政策是最適合當下,也能迅速推進的,因為大漢目前有充足的年輕人才,這些年輕人才不能直接提拔到高位上,但是對底層空缺,還是能起到填補作用的,通過考核的方式來招取有空缺的崗位,這完全可行。
「對了,陛下,如今隴西百廢待興,臣原先曾上奏,可以重新制定一個」
劉長清了清嗓子,反問道:「哦?朕前不久才下令,你的想法怎麼跟朕一樣呢?」
「這臣僥倖而已。」
三人談論了許久,終於決定好了推行,晁錯這才跟著張不疑告辭離開了。
「你最近不錯啊,終於學會如何跟陛下交談了,陛下就是神人。」
張不疑主動跟晁錯開口,眼裡滿是讚許,對他今天的表現很是滿意。
晁錯搖著頭,「我可沒有奉承的意思,陛下的那些政策怎麼說呢,當初大漢剛剛建立的時候,酇侯曾設立大漢之政,共計三政,得以立國,在往前,有范雎呂不韋李斯三人先後設一政,得以立國,齊有管仲,魏有李俚,各設一政,可如今陛下之政,足足有數十,若這都是陛下所想出來的,那陛下治政之才,就是酇侯的數十倍啊你能相信嗎?」
張不疑沒有半點的遲疑,「我相信啊。」
「嗯??」
「陛下之才,前所未有,就是方才那些人加起來,也不如陛下。」
晁錯長大了嘴巴,他看著張不疑,上下打量了許久,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跟這類人是沒辦法交流的。
「其他的就不說了,官吏的政策要先推行,這件事還是要張相來負責,只有他能最好的推行下去」
「怕是不行,剛剛陸賈讓他去負責制定曆法的事情了,短期內是無法幫你操辦其他事情的。」
「什麼?!」
晁錯勃然大怒,他生氣的罵道:「高皇帝所留下的這些老臣,各個都湖塗了,一群老湖塗!不知所云,整日都關心一些不著調的事情,真正的大事卻無人去關心操辦,他那音律的事情,當真比選拔官吏還要重要嗎?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
「孔子還真的沒有說錯,這幫不死之賊!
張不疑此刻的表情卻有些不澹定了,他驚悚的看著不遠處,朝著晁錯搖著頭。
晁錯不悅的轉過頭來,就看到太尉韓信正跟陳平站在不遠處,安靜的看著自己。
張不疑急忙說道:「那我去忙河水的事情了!告辭!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這裡。
皇宮門口,只剩下了三個人,默默的對視。
「師父?!曲逆侯??你們怎麼來了??」
劉長站起身來,笑著迎接兩人,他一直偷偷看著師父,不知為什麼,自己這位老師這些年裡總是跟陳平較為親近,據說兩人還時不時去對方的府邸拜見,你們倆難道不是死敵嗎??師父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寬宏大度了?難道是雲夢澤之後??
兩人緩緩坐下來,陳平開口說道:「我是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太尉,就被他帶到了這裡。」
劉長看向了一旁的韓信,韓信冷著臉,說道:「還是身毒的事情,我需要有個人出謀劃策。」
「哦您說。」
如今因為局勢的改變,韓信決定調整對身毒的戰略,目前身毒的諸多國家都已經開始與大漢建交,同時對「孔雀國」得到大漢的寵愛,被封為孔雀王的事情極為不滿,也不能說不滿,他們不敢對大漢不滿,只是,他們不服氣,他們都想得到這樣的殊榮。
弒君者在正式成為了大漢的諸侯國後,拿到了夢寐以求的孔雀王封號,也就是說,往後,他不必再假冒孔雀帝國的名號,如今有了大漢皇帝的冊封,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孔雀王,他的國家也不再是弒君者之國,而是大漢帝國的孔雀王國。
這對整個弒君者王朝都是一種鼓勵,他們連著慶祝了五十多天,連帶著軍隊的士氣也是高漲,甚至一舉挫敗了匈奴人的一次劫掠,而跟大漢的貿易,讓他們迅速獲得了強大起來的資本,大量的物資源源不斷的進入孔雀國,甚至進入整個身毒,大漢的影響力幾乎是暴增的,身毒的諸多貴族都將大漢當作了神聖之地,開始了自己的朝聖之路。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我們繼續原先的思維,進行蠶食,會引起他們的警惕,破壞如今的大好局勢,我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表現的如此順從,每年繳納那麼多的東西,這比我們攻占他們還要好的多故而,我認為接下來就是要不斷的向身毒擴散大漢的影響,拉攏他們的貴族,可以冊封他們爵位,分化諸國,得到更多的朝貢」
大漢的朝貢體系自從成立之後,就沒有過如此巨大的好處,孔雀國一年的朝貢就比得上其他塞外朝貢國數十年送出的東西了,況且,隨著孔雀國的發展,他們送的東西會越來越多。
「這些東西用來振興一個西庭國,那是綽綽有餘,當道路完全連接之後,將會出現兩條繁榮的道路,一條從長安往西庭國,一條是身毒前往河西國」
韓信冷靜的分析著,劉長只負責點頭。
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制定戰略,在所有方面,老師都是最頂級的,劉長完全不用反駁他,按著他說的去做就好了,韓信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隨即看向了一旁的陳平,「您認為呢?」
陳平眯著雙眼,「身毒的國家有很多,不能只是寵幸一個孔雀國。」
「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另外一個小國的朝貢,然後讓他們的君王來拜見,給與極大的尊重,賞賜,要將寵愛程度超過對孔雀國的。」
韓信皺了皺眉頭,「然後呢?」
「然後我們等著就好了。」
「好!
!」
劉長拍手大叫著。
「就按著你們說的來辦!」
兩人離開之後,呂祿方才走了進來,「陛下,我在門外都聽到了您的叫好聲,他們兩人居然一同來了是提出了什麼好政策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是陳侯說的,肯定得叫好啊。」
「陛下不知道就讓他們去辦???」
「那可是淮陰侯和曲逆侯啊,按著他們說的辦就好了,朕知不知道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