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來到了皇宮外,劉安翻看著手裡的書籍,想著老師的注釋。→若有所思,馬車剛剛經過了司馬門,頓時就有一群甲士衝上前人將馬車團團圍住。劉安驚呆了
他茫然的看著周圍這些甲士,他知道阿父事事都要跟秦王看齊的,可這扶蘇之事就不必再跟秦王看齊了吧就在劉安疑惑的眼神之中,遠處出現了三個人影。
王恬啟,宣義,張釋之。
劉安急忙下車,準備拜見宣義他們,可宣義,王恬啟他們臉色也很是震驚,看著一旁的張釋之,不知他要做什麼,張釋之皺著眉頭,打量著下車的太子,大聲說道「按著漢律,過司馬門不下車,實為大不敬!!」
「請太子駕車離開,再徒步過司馬門」劉安聽到這一句,皺了皺眉頭,看著王恬啟,「王公,廷尉的屬吏當著您的面發號施令,難道您就不制止嘛」「太子殿下……臣已經不是廷尉了,他才是廷尉……」
張釋之卻再次高聲呵斥道∶「請太子駕車離開!!! 」
劉安咬著牙,好在他比較冷靜,不像
阿父那麼暴躁,他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便駕車往後撤……王恬啟額頭上不由得滾落著汗水,他用力了扯了扯張釋之的衣袖,「釋之啊…你這才當上廷尉……還不到半個時辰呢,怎麼能如此啊……太子深得群臣愛戴,太后皇后格外恩寵,你這……」
張釋之板著臉,認真的說道「法律是天子和百姓應該共同遵守的,不應偏私,法有定規,一切都按著定規去辦,只要是觸犯律法的,就不能因為他的身份而赦免,如果連這都不能做到,如何能取信於民呢廷尉是天下公正執法的帶頭人,如果廷尉都不敢按著律法來辦事,地方也會不公百姓
難安」「說的好啊!!」
宣義忍不住拍手叫好,眼裡滿意十足,這大老頭從不曾如此激動,當真是後繼有人啊,而且還是一代更比一代強!王恬啟就面無人色了,他轉身就要回皇宮,宣義卻一把拉住他。「您要去做什麼」
王恬啟支支吾吾的,沒有明說,張釋之也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太子安再次駕車前來,並且步行通過司馬門,這才氣呼呼的回了皇宮。張釋之轉身看向了王恬啟,認真的說道「王公也是擔任過廷尉的人,為什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呢」
「哪有一上位就來呵斥太子的廷尉呢那是國本啊」
「哪又如何,若是天子觸犯了律法,我也當秉公去處置,何況只是太子呢」
「我…你胡塗你這是取死之道」「我真的就不該舉薦你當廷尉!是我看錯了人!! 」
「王公可以回去彈劾我,若是能說動陛下罷免我,就不算是看錯人了。」張釋之跟王恬啟大吵了一架,說罷,他不再理會王恬啟,拉著宣義的手,兩人聊著天就走出了皇宮。王恬啟也很憤怒,拂袖而去。張釋之在回到廷尉府之後,召集了幾…
乎所有的屬吏,並且向他們進行了臨時的抽查漢律考校,有四人沒能通過張釋之的考校,隨即被罷免,張釋之認真的對他們說道「身為廷尉官吏,若是連律法都記不住,那還要如何秉公辦事呢亭長要任職,都得熟背律法,你們這是連做亭長的資格都沒有啊」
隨即,他下令道「廷尉要執法,首先要帶頭恪守律法,從今往後,若是廷尉官吏犯法,罪加一等」
一番舉動,使得廷尉官吏們無比的驚訝。
劉安沒有想到,他的噩夢來的如此之快。
作為長安有名的團伙老大,他們一瞬間就成為了廷尉的打擊目標,他們觸犯的律法實在是太多了,像過門不下車那完全就是小意思,甚至都沒有人放在眼裡,可是,張釋之卻不肯如此作罷,次日朝議上,張釋之便上書皇帝,要求按著律法來懲罰太子。按著律法,過司馬門不下車的,要施行答刑,答十。劉長完全驚呆了。
他坐在上位,茫然的看著面前的張釋之,問道「你要打朕的太子」「太子觸犯律法,應當受到懲罰!」「這件事,以後再論。」「請陛下嚴懲!!」召平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訓斥道
「太子何其尊貴,豈能用刑」「太子尊貴,那楚王,吳王,趙王他們如何陛下的其餘皇子,宗室子弟如何開國的功勳,他們的後代如何這些人難道不都是尊貴的人嘛今日陛下因為太子的身份就赦免他的罪行,往後地方就會效仿陛下,遇到身份尊貴的人,就不敢懲罰他,那些身份尊貴的人,就要仗著自己的身份來隨意的踐踏律法,這難道是正確治理國家的行為嘛」
「陛下乃千古一帝,明君也,豈能因為兒子的緣故就藐視律法呢陛下先是天下人的皇帝,然後才是太子的父親請您嚴懲」
蠻橫如劉長,聽到張釋之這麼一番話,頓時也說不出話來,幾次想要開口辯解,卻又停下來,唉,只恨當初逃學,沒有跟著蓋公好好學習,書到用時方恨少,居然都不知該如何反駁他了。好在,劉長最堅定的簇擁者召平再次起身,這位「劉長舍人」憤怒的說道∶「刑不上…」
「刑不上大夫?呵,召相若是要以過去的律法來處置如今的行為,何不先勸說陛下,廢除各地郡縣,還政與諸侯呢」「你…我…」
看著這位年輕的廷尉大殺四方,群臣都驚呆了,陛下這都是從哪裡找來的
年輕人,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勇的嗎
隨著劉長執政的時日變長,各地的大臣都開始年輕化,從廟堂到地方,很多重臣都不到四十歲,幾乎都是在三十歲左右,甚至四十多歲,這些人沒有過去的老臣們那麼辦事穩妥,做事很激進,可問題是,他們是真的敢去做,啥都敢去做,完全不被束縛。面對張釋之的逼迫,劉長也只好起身,「是朕管教不嚴,往後定然好生管教…這次就饒恕太子一次,往後他不會再這樣了。」…
張釋之這才跳過了太子的事情,矛頭隨即指向了最近大出風頭的郅都。
」通文府令郅都,肆意抓人行兇,公然踐踏律法,你有什麼資格去抓人你按著什麼罪名去殺人」張釋之怒氣沖沖的看著郅都。郅都緩緩抬起頭來,直視張釋之的雙眼,兩人隔空對峙。
老臣們就只有吃瓜的份了,竊竊私語,這兩人若是幹起來了,誰能取勝呢同為法家,兩人的辦事原則卻截然相反,郅都是以敢抓敢殺而聞名的,惡名照著,人見人怕,哪怕是犯下一點小錯,在他手裡可能都會被斬首,以重刑來達到治理天下的目的,用暴虐的手段來懲治罪犯,一切以天子馬首是瞻,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
而張釋之呢,是以公正嚴明而有名的,他跟郅都的共同點是不管對方什麼身份,他都敢去抓,可不同的是,他是按著律法來行事的,你觸犯了什麼罪,就是什麼刑法絕對不會過量,也不會輕易赦免……這位的名言就是」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共同」,說的通俗點,就是「律法面前人人平等。至於天子嘛……
張釋之可不只是彈劾郅都,他的眼神緊緊盯著群臣,眾人頓時意識到,廷尉要成大麻煩了啊。
就如眾人所猜測的那樣,廷尉的風格迅速變化,變得甚至比高祖時期更加嚴格。
劉安,劉啟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張釋之就盯著他們來刷政績,劉恆,劉祥,劉啟,劉安這幾個在第四天就被抓到了廷尉,而城陽王劉章一如往常的來廷尉撈人的時候,卻沒有能如願,張釋之按著律法,河西王城內縱車,罰兩盾,北庭王縱車,在甲士逮捕時想要逃走,罪加一等,罰七盾,七甲。西庭王拘捕毆打甲士,貶為城旦。
太子不曾駕車,可在車上,罰一盾。劉章無奈,這罰款好說,可是這貶為城旦…最後還是太后出面,要求張釋之從輕發落,張釋之方才將貶為城旦改成了答十,由張釋之親自來執行,
劉安的屁股都被抽爛了,也就是劉安身材高大,體格強壯,換個人來,那都不好說。
從那之後,這三人組頓時安靜了,出皇宮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他們三個都慫了,其餘那些群賢更是驚懼壓根就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一時間,整個長安變得無比的安寧,治安大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在針對上層權貴之後,張釋之還親自前往各地,詢問地方官吏,是否有不讓他們越級上訴的行為。漢朝的律法是這樣的,最先是縣衙來判刑,若是你覺得縣衙的判決不公,可以上訴,到郡里,還是覺得不公,可以再上訴,
到廷尉。
當然,如果廷尉覺得縣衙的判決是公正的,那上訴的人就要承受雙倍的懲罰。
如果廷尉覺得縣衙和郡縣判決不公,那縣衙和郡縣判你什麼罪,他自己就要受什麼罪。…
大漢這個制度很是完善,主要是因為這個制度是秦/咳咳,是因為大漢律法方面的人才輩出,故而律法得以完善。可縣和郡一般是不給這個機會的,他們當然也擔心廷尉最後翻案,故而各種恐嚇百姓,或者採取強制手段,張釋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廢除了上訴者會受到雙倍懲罰的標準,對判決
不公,上訴即可,不必再受到雙倍的懲罰。
廷尉官吏大驚,急忙說道「天下受判決者何其多,若是您如此規定,只怕天下罪人都要不斷的上訴啊釋之之回答道∶」這不是很好嘛? 律法是決定生死的大事,難道不該多次認真的查實嘛」
官吏又說道」廷尉官吏將無寧日啊」釋之之憤怒的訓斥道「若欲享太平,何不回去耕作,來廷尉做什麼官吏呢」
在取消了這個制度後,張釋之多次派人前往地方,詢問犯人,上訴時是否被地方所阻止,有沒有恐嚇,或者強制判決,有沒有對判決不服的地方等等,又重新審視以往的卷宗,廷尉大規模的活動,竟然發現了有八百七十起強制犯人不許上訴的案件。張釋之按著律法,罷免或者將這些人下獄。地方上訴者不斷的前往廷尉,乃至各國的廷尉,張釋之要求各國廷尉不許怠慢政務,要認真的執行。就在這個時候,長安內又發生了一起大案。
有人偷竊了漢高祖廟內的玉環,被衛士抓獲。
劉長暴怒,責令廷尉嚴懲盜犯,將其族誅。
張釋之依照律法,判處斬首棄市,長
大怒,堅決要求族誅,張釋之據法以爭,說道「依照法律,偷竊的最高刑法就是斬首棄市了,盜竊宗廟器物就誅滅全族,如果以後有偷挖長陵下的一杯土,又該如何處罰呢」劉長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便不再批評了。
經過這些事,張釋之的威望高漲,天下百姓高哚」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
「四哥…回去之後,要銘記長弟的話,不要熬夜處置奏表了…這些東西是我送給猶子的…」
劉長親自站在城門口,很是不舍的握著四哥的手,再三叮囑。
劉恆早就該離開的,奈何,奏表實在是太多了,一篇連著一篇,劉恆覺得,再待下去,就真的要變成長弟的丞相了,這才找了個機會,跟太后請辭,終於準備返回吳國。
劉長自然是很是捨不得有這麼好用的一個工具哥。
劉長在囑咐劉恆的時候,劉恆同樣也是囑咐道「長弟啊…你國內的這些大臣阿…法家的太多了,還是得多用其他學派的,法家是好用,可用的多了…你也是讀過史書的,應該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嗯,兄長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的。」劉恆看著弟弟那堅決的目光,心裡也
不知他是真的懂了,還是假裝自己真的懂了。就在此刻,劉啟他們也圍了過來,劉啟死死拉著劉恆的手,」阿父…我這暫時還不能去西域,能不能讓我暫時回吳國呢」…
「對,對,仲父,我也想去吳國!」「仲父也帶我去吧
眾人大叫了起來,眼裡滿是迫切。劉恆很是欣慰,這些豎子們還是重情的,不枉自己疼愛這些豎子們,他正要安撫,就聽到劉安說道「仲父啊…這長安是待不下去了,奸賊當道啊…那張犬真的是無法無天啊…您看他給打的我…我現在坐車都覺得屁股疼…」「是啊…我那天就在酒肆飲酒,他的人
就說我們違背了聚飲,直接就給抓起來了」
「這廝對百姓甚是親切,滿臉笑容,對我們就跟對待仇人一樣…」
劉恆頓時就明白了,好嘛,原來是長安混不下去了,準備來禍禍我吳國啊。想到這裡,他頓時板起臉,訓斥道「張公嚴厲執法。若是你們不去觸犯律法,他又怎麼會這樣對待你們呢」他嚴肅的說道∶」往後你們若是敢對張公不敬,我絕不饒恕你們!
」
在義正言辭的將豎子們訓斥了一頓前,劉恆帶著鄧通就離開了這裡。送走了劉恆,劉啟等人無奈的長嘆,跟在太子的身邊,一同返回皇宮。
」阿父啊…你就任由這狗賊如此欺辱您的兒子嘛他這就是跟我過不去啊,我去哪裡他就出現在哪裡…一點點的過錯都抓著不放…」
劉安說著話,以他的性格,真的很少會這麼生氣,也不會如此的痛恨一個人,可這個張釋之啊,那是真的不當人啊,劉安只要出皇宮,身邊就絕對有廷尉的官吏盯著他,據說是張釋之下令,廷尉官吏只要是能檢舉一個不軌的權貴,就能得到賞賜,而大漢最大的權貴是誰呢
也就是太后不出門,劉安甚至覺得,若是太后出門,這廝也敢派人去盯著
張釋之自己瘋還不算,愣是帶著整個廷尉一起瘋。
聽到劉安的話,劉長也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當初啊…我也曾有過這麼一個痛恨的人,他當時到長安,也是盯著我不放,將我抓走了好幾次,還動手打我…呵呵,當時也就是我年幼…」「啊那阿父是如何報復的」「我入…娶了他的女兒。
劉安一愣,隨即醒悟,「是外大父!!」「是啊…」
劉安沉吟了片刻,問道「阿父,您說張釋之有沒有女兒呢」「不知道。
劉安恨恨的說道∶「吾未壯,壯則有變!」
劉長拍了拍劉安的肩膀,大義凌然的說道「安啊,不能這麼想,做人要大度豈能如此記恨呢他秉公辦事,這也是他的職責啊,豈能因為得罪了你就想要報復他呢你看看我,我就從來不在意這些,哪怕有人得罪了我,我也從不會嫉恨…太度些無礙的」長樂宮內,王恬啟低著頭,正在跟太后敘舊。
「太后不必動怒…張釋之並非是誠心與太子作對,各地權貴極多,又多不法之人,張釋之如此對待太子,其餘權貴也就不敢再觸犯律法了,他這也是為了大漢天下而考慮啊,他並非是賣直求名之人,他對百姓很是友善,
不濫用刑法,親自去各地巡察,訪問民間的情況,懲治奸賊…有權貴恐嚇他,甚至派人殺害了他家的犬…他也不曾進讓半步…」
「他還很年輕,卻已經想著要修改律法,大漢的律法完善,估計就要落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了,請太后對他稍微寬恕一些,原諒他的冒犯,先以天下為重…」
呂后瞥了他一眼,問道「我聽聞張釋之與你不合,還多次彈劾你,你為什麼還要為他求情呢」「因為臣不如他。」
ps∶帝用不疑,錯,季,都,行峻法。-《史記》都先嚴酷帝勸以窄;季先寬和,帝勸以嚴。-《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