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些人您覺得如何?」
張不疑坐在劉長身邊,拿著諸多升遷官員的名單,正認真的與劉長匯報,今年的政績考校已經結束了,張不疑則是找到其中表現優異的,為劉長舉薦這些能吏,一個能力出色的官吏,在地方上發揮出的作用比三公還要大。→
「都不錯。」
劉長點著頭,隨即好奇的問道:「這裡怎麼還有一個繡衣?」
「陛下有所不知,在繡衣之中,唯獨此人的功勞最大,他善於斷案,辦事勤懇,為人剛烈在上一年內,他連著辦了二十九案」
張不疑認真的說著。
「既然如此能幹,為何又畫了個圈?」
在名單上的名字上畫個圈,這意味著有待商榷,還不能確定是否就可以升遷。
張不疑遲疑了片刻,說道:「他家境富裕,大王起初賣爵,他和他的兄長便花錢買下了爵位,隨即繡衣招人,有爵位者先招,此人方才當上了繡衣在他人看來,他的官職,完全就是花錢買來的這樣的人若是得到升遷,怕對陛下的名聲不利!」
「不疑啊你都當上三公了,寡人還擔心什麼名聲啊?」
「以你為三公,就夠寡人遺臭萬年了,你完全不必擔心這些。」
張不疑不悅的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這朝中多奸賊,他們痛恨臣這般忠良,那司馬喜之流,也不過是奸賊之幫凶,他們秉筆,自然是要誣陷陛下與臣」
「陛下若是擔心,便請陛下下令,我現在就帶人殺了司馬喜!」
「臣也飽讀詩書,可讓臣兼任太史令,這史書,司馬喜寫得,我便寫不得?」
「你還有這本事?」
「自然,我定然比司馬喜要更加切實,如實記錄,不偏袒任何人,公道的書寫評論!」
劉長瞥了張不疑一眼,「好了,別扯這些沒用的,還是說這個張釋之吧派人告知劉章,讓劉章帶著這廝返回長安!」
「唯!」
張不疑又給劉長介紹了其他幾個賢才,劉長對這些人都很滿意,兩人正在商談著,有近侍走了近來,低聲說道:「大王!召公正在殿外求見,他說有急事要見大王」
張不疑大怒,捲起衣袖,「這廝居然還敢催促陛下?臣定然要好好收拾他!」
「你可算了吧,這滿朝大臣,你能打得過誰?連趙堯都能把你按著打還想要收拾召平?」
劉長的眼神里滿是鄙夷。
像劉長這樣的一般都是去打老頭,張不疑卻是被老頭打,還是被好幾個老頭打,一生沒有打贏過一個人,說他是自己的舍人都覺得丟人!
「你這樣的,要如何封侯啊?」
「大漢非軍功不侯不侯不能為相,你就沒有點追求嗎?」
張不疑撓了撓頭,「臣倒是不急大概再等些時日,臣就是留侯了」
劉長起身就要踹張不疑,張不疑急忙躲開,「陛下,那我便去聯繫劉章去了!」
張不疑與召平擦身而過,兩人瞪著彼此,眼神幾乎碰撞出火花。
「大王,河西五郡之郡守,臣都已經安排妥當。」
召平坐在劉長的面前,認真的說道:「除卻郡守之外,還有諸多官吏,各地的士子都已經到齊,臣準備後日舉辦考核,若是大王能親自前往,定然是對士子們的巨大激勵。」
「郡守都安排好了?什麼時候來見寡人啊?」
「他們此刻就在皇宮外等候著呢。」
「讓他們進來!」
劉長坐在上位,穿著華服,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原先就寬大的身軀,因為他的動作而顯得更加強壯,皺起眉頭來,則是更加的神武,便是坐在那裡,便帶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如虎如熊,眼神尖銳的有些刺眼。
即刻有五位大臣走了進來,他們畢恭畢敬的,通報了名字,這才相繼走到劉長的面前,一同跪坐了下來。
這五人分別是丁甯,陳賀,陳速,秦同,楊武。
劉長是認識他們的,費侯陳賀,開國功臣排名三十一。
猗氏侯陳速,排名五十。
彭簡侯秦同,排名七十。
吳房侯楊武,排名九十四。
這都是大漢封侯排名前百的猛人,至於那位陽都侯丁甯,他的爵位是繼承來的,他的阿父丁復,排名十七。
看得出,召平對河西的事情還是比較上心的,雖然排名並不能決定一切,因為這個排名還要考慮貢獻,例如張敖,就憑藉著他阿父的歸順之功,拿到了開國功臣第三,顯然就有些德不配位。至於憑藉著自己負責後勤的巨大貢獻,拿到了第一的蕭何,倒是沒有什麼異議。
可能進百的將軍,基本都是有能力的,畢竟將軍們的貢獻來自與他們的戰績,沒有什麼水分,召平找來的這些人各有特點,想必在河西也能幫著欒布做出不少大事,劉長看到他們面對自己都有些拘束,便令人拿來酒肉,面對這些征戰多年的將軍們,唯獨酒肉是能最快讓他們不再拘束的。
果然,當劉長與他們一同吃肉喝酒之後,這些人也就放開了,開始說著自己的想法,他們大多都是很樂意去河西的。
「我還以為你們都不會願意前往河西沒想到啊,那些大臣們對河西都是畏葸不前,你們怎麼看起來卻急著要過去呢?」
陳賀咧嘴笑了起來,「大王,我們與他們不同,我們是願意為大王效力的,大王要我們去哪裡就去哪裡,絕無怨言!」
「對,對,我們願為王事死!」
「河西之地又如何,能為大王分憂,為何不去?」
幾個大概也是喝上頭了,頓時大叫了起來,劉長卻哈哈大笑,笑罵道:「說實話!!」
陳賀頓時就老實了,說道:「軍功。」
軍功在大漢的重要性不必多說,封相拜將全靠它。而劉長降低了低級爵位的獲取難度,卻提高了高級爵位的獲取難度,這些人雖然都已經是侯了,可誰會嫌棄自己的食邑多呢?對高級爵位的提升難度上,韓信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先前的那一戰,就給大漢帶來了六十多個侯,大漢哪裡受得了這個,急忙再次提升封侯和增加食邑的難度。
比起太平的中原,在河西顯然能最快獲得軍功,何況,鎮守在那裡的太尉是周勃,開國功臣排名第四,跟著他去作戰,想獲得軍功那簡直是太容易了。
劉長認真的吩咐道:「河西之地兇險,不能輕舉妄動,要聽從太尉的命令,不能因為貪圖軍功就肆意出兵只要能將河西治理好,那就是最大的功勞,若是有什麼分歧,可以派人來告知寡人!」
「唯!!」
送走了這些將軍們,劉長終於不再為河西的事情而擔心了,河西雖然有周勃,可實力太弱,稽粥也不是無能的人,在周勃擊敗車師之後,稽粥也帶著軍隊在河西內劫掠,給大漢帶來了不少的麻煩,稽粥還分兵攻往隴西,想要以長安為目標,對大漢進行一番恐嚇。
劉長非但不害怕,甚至還有些想笑。
圍繞著河西和西域的戰略,將會是漫長的,將會決定接下來大漢帝國的走向,稽粥在西域的攻略很是順利,若不是周勃不斷的干涉,只怕半個西域都要落在他的手裡了,其中康居國作為抵抗匈奴的最大力量,已經派人與周勃取得聯繫,雙方決定一同對付匈奴。
稽粥似乎在匈奴內部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改革的反對者並不多,有資格反對的貴族大多已經被劉長殺死了。
稽粥設立了一群軍事貴族,匈奴的戰鬥力得到了加強。
劉長不知道的是,在歷史上,稽粥也是這麼做的,他設立常備軍,設立軍事貴族,重用文人匠人,制定禮儀和律法,使得匈奴戰力迅速飛升,甚至一度威脅到了長安,只是,這人來不及完成其他的改革,便早早逝世。
縱觀匈奴歷史,雄才偉略之主唯冒頓與稽粥耳,其餘人都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冒頓是開闢者,而稽粥則是奠定者,兩者的關係,就像是把始皇帝一分為二,一個負責滅國,一個負責建制。
在此刻,因為劉長的原因,變相的幫助稽粥削弱了匈奴內部反對派的力量,導致稽粥的改革進展比歷史上的要快了幾步。
甘泉宮內,劉祥換下髒衣服,滔滔不絕的說著今日的趣聞。
「有五位將軍來拜見寡人,他們都是有侯爵的將軍呢,是仲父將他們派到河西國,來輔佐寡人的!」
「寡人文有欒布,武有周勃,麾下有諸多能將,我未壯,壯則打稽粥!」
劉祥看起來很是開心,他真想明天就長大,前往河西,與那稽粥一決高下。
劉盈笑呵呵的聽著兒子吹噓,對一旁的曹皇后說道:「這豎子與他仲父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當初長弟也是叫嚷著要去唐國打冒頓,哦,不對,他說的是入咳咳,反正有這樣的志向不是壞事!」
曹皇后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的喜意。
她很是平靜的幫著劉祥換了衣裳,低聲說道:「要常常與那些將軍們通書信,按時給他們的家人送些禮物」
劉祥換了衣裳,便溜出去玩了。
曹皇后滿臉擔憂的看著他,又看著一旁的劉盈。
「皇后?怎麼了?」
「陛下便是封王,中原有那麼多的土地,為何要封去河西呢?」
「陛下真該與大王說說這件事。」
「河西之地格外重要,當今宗室子嗣里就祥最為年長,不封他還能封誰呢?何況,那河西是塊寶地」
「寶地?那裡民不足萬戶,城池十餘座,內有諸羌胡人,外有匈奴,怎麼就是寶地呢?」
劉盈自然是說不過曹皇后的,他遲疑著說道:「長對祥視若己出,不會害了他的,河西很快就能」
「陛下,讓祥換個封國吧魏,韓,河內,都可以啊」
「這怎麼能行」
「當初韓王不就換到了吳國嗎?為何不行呢?」
「這」
劉盈說不出話來,曹皇后長嘆了一聲,坐在了一旁,「陛下覺得自己治理不好大漢,卻要如此對待祥嗎?他有什麼過錯呢?不被其父喜,不得大母之愛陛下之嫡子,居然要前往河西那種地方為王安為何不去呢?」
「不要再這麼說了」
劉盈認真的看著她,「若是被阿母知道了,她又要生氣了」
曹皇后沉默了下來。
「您重情就是不知以後是否也會有人會對祥留情。」
考核這件事,劉長很早就告知了太后。
在劉長來到長安之前,呂后先後舉辦了三次,也確實挑選出了不少官吏,大漢目前的官吏制度還是比較簡陋的,主要就是靠各地的舉薦,立功的將士,還有就是一些有名聲的賢人被天子請過來做官。
在地方上,也是看情況,如里,亭的小吏,是可以通過考核來擔任的,花點錢學律法,然後參與考試。
在原先,這樣的官吏制度還不算有太大的問題,秦國的官員大多都是來自戰場,可現在大漢大一統,國內沒有那麼多的戰役,過去的大臣們一一逝世,當初開國的數百侯爺,如今只剩下了一半,這一半人里不少還是在家裡養病,能真正做事的人很少。
因此,官吏制度就成為了困擾大漢的問題。
劉長是不喜歡舉薦的,這些人往往都是舉薦自己的親信或者子弟,在被劉長警告之後,他們就開始交換著舉薦,我舉薦你的弟弟,你舉薦我的兒子大家一同升官,一起封侯,其樂融融。
而富戶為了得到舉薦名額,便賄賂地方的官員,這樣的事情,光是在上一年,繡衣便偵破了六起。
劉長因此認為,這官吏的事情,最好還是能通過太學培養,再以考核的方式來分配到各地去。
呂后時的三次考核,招用了四百六十餘官吏。
事實證明,這些通過考核後到達各地的官吏,還是不錯的,對比那些因為戰場上立功而得到官位的士卒,這些人的治政能力絕對是高出一頭的。
到了如今,那四百六十餘人里,已經有六人當上了縣令,還有兩人已經在擔任郡丞和郡尉了。
這升遷速度也是很驚人了,畢竟當時的考核距離也沒有過去多長時日。
因為是第四次考核,群臣都已經有了經驗,考核的地點放在了太學。
周圍也提前做好了部署。
當劉長在甲士們的簇擁下,大步走進了太學的時候,那些做好了準備的士子們都顯得有些激動,紛紛踮起腳尖來看劉長,劉長的名聲是很不好,可是如果能有被這個昏君提拔的機會,那他們當然也不會放過,不做大官怎麼能勸諫大王呢?
太學為了養成清廉的風氣,因此裝飾也不是很奢華。
劉長坐在上位,便示意讓召平開始這次的考核。
前來參與考核的士子不過千人,而考核的內容也不算複雜,最先就是注釋一下經典,考考學問,然後按著不同的職務來進行律法,農桑,水利等方面的考核,這都是太后在三次考核後總結出來的經驗,召平在其餘官吏們的相助下,即刻開始了考核。
劉長坐在上頭,很快就有些無聊了。
他用手扶著自己的下巴,枯燥的看著遠處那些正在持筆奮書的士子們,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召公啊寡人忽然想起來了,寡人還有要事,就先」
「大王!不能離開啊!起碼要待完這一場您現在走了如何能行?稍後還得由您來激勵這些人呢」
劉長摸了摸鼻子,「可寡人真的有要事啊」
「大王,請您看看這次考核的內容如何。」
為了避免大王跑路,召平連忙拿出了「試卷」,放在了劉長的面前,劉長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沒有再說離開的時候,專心的看起了考核內容,趙始也有些好奇,探出頭來觀望。
「今雲盛而蚓弗能乘也,霧霧霧西而蟻不能游也!」
趙始輕聲念道。
劉長卻笑了起來,「讓你多讀書,這分明是個能字!哪裡是念西的?」
趙始清了清嗓子,「這字在南越是念西的!我不曾說錯!只是習慣不同而已,像橘生淮南則為麥,生於淮東則為奈!你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趙昧一愣,低聲說道:「阿父是淮南為橘」
劉長冷笑著,「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趙昧點了點頭,這句話總算沒說錯。
「你以後得多讀書,知道嗎?說個典故都是錯的!」
兩個大經學家切磋了起來,而趙昧探出頭往試卷上看了一眼,那是個醲字。
考核很快就結束了,劉長站起身來,只覺得渾身都酸疼,便在召平的帶領下,去激勵了一番這些士人,別看劉長的文化水平不高,可激勵人心還是有一套的,他用出了祖宗級的激將法。
「如今的士子們,大多貪圖富貴,都不願意去河西這般艱苦的地方,當然,若是你們也害怕,不願意,可以故意答錯幾個題,那樣就可以不去了!我可以理解的,畢竟是兇險之地,非大丈夫不能去!」
「至於那些貪圖富貴的,不願為王事的,呵呵,也不配去河西,他們那類人可以前往趙國,趙王最好小人!」
ps:帝有舍人五,以不疑最賢,其餘者多佞,以召平最惡。————《聖略》張不疑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