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賢站在長安街頭的一處酒肆之前,正傲慢的看著來往的路人。
秦時沒有酒肆,不讓當壚,高皇帝時期也是這樣,直到如今這位天子執政,方才廢除,允許當壚,曹參在位的時候,施行了很多寬鬆的政策。
例如在曹參之前,大漢的食肆是官營的,裡頭賣飯菜的都是吏,是拿工資的,不靠這飯店來掙錢。曹參允許私人開辦食肆,開放了酒肆,不再限制耕戶行商,放開了對商人的限制政策,促進商業的發展,增加收入,這使得大漢的經濟迅速的向前發展。
蕭規曹隨不假,可曹參的確也做了不少事。
最有名的,就是在上一年廢除了「挾書律」。
挾書律是在暴秦進行焚書時實行的一項法令,除了允許官府有關部門可以藏書外,民間一律禁止私自藏書…咳咳,大漢一時大意,竟忘了要廢除這法令,到了曹參的時代終於想起來這件事,急忙廢除,以表示我大漢跟暴秦是不同的。
這項法令使得天下士人非常的開心,學術氛圍再一次濃烈起來,名士們也紛紛出山,願意輔佐這個嶄新的帝國。
而寬鬆的社會氛圍,就使得長安也逐漸變了模樣,再也不是原先冷冷清清的樣子了,站在街邊上,來往的行人是不少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也能看到男女來市里一同買些東西。
劉長背靠著酒肆的木板,打量著來往的行人,傲然的抿了一小口的酒水。
劉長倒不是愛喝酒,只是喝給往來的人來看,炫耀一下自己而已。
漢初的民風是非常彪悍的,因為沒有禮法限制,女子也十分大膽,甚至還有前來買酒,當場飲上一壺,仰起頭離開的,無論是年輕的男子搭訕女子,還是女子去搭訕男子,在這個時代都不是什麼大事。
改嫁了也不會遭受非議,甚至寡婦還很有市場,不少人就喜歡迎娶生過孩子的寡婦。
在民間,先上船再補票的事情也是數不勝數,根本沒人在意。
叔孫通倒是幾次上奏,請求嚴懲國內不禮的行為,但是嘛,劉邦是吧,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格,劉邦壓根就沒鳥叔孫通。
周勝之捅了捅劉長的手臂,劉長猛地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三位漂亮的大姊笑著朝這裡走來,劉長一樂,急忙叫道,「三位大姊,不如一起來飲?!」
那幾個女子正要開罵,轉頭一看,卻是幾個半大的娃娃,頓時便大笑了起來,也不理會他們,只是自顧自的買酒。
聽到她們的笑聲,周勝之這些人臊的不行,各個低著頭,或別過頭,都不敢去看別人。
唯獨劉長咧嘴笑著,走到她們身邊,說道:「大姊,要買酒嘛?你們長得真漂亮,不如一起飲?」
為首的那位瞥了一眼劉長,說道:「聚飲可是違法的!」
「哎,我喝的不是美酒,乃是美人,這難道也是違法的嘛?」
「哈哈哈~~」
幾個女子大笑了起來,為首的那位看了一眼劉長,問道:「你這個年紀,喝的動美人嗎?我酒量可是很大的」
聽到這句話,周勝之他們恨不得找個地縫躲進去,臉色羞紅,坐立不安。
劉長卻大笑了起來,拍打著胸口,「大姊休要小看人,別說是大姊一人,便是三人一起,我也飲的動!」
「可能告知姓名?家在何處?以後可以一同飲酒啊?」
劉長還在說著呢,欒布便駕車來到了這裡,看到劉長,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無奈的走到了劉長身邊,對著三位女子賠禮道:「我家少家主年幼,不知禮,若是冒犯了三位,還請見諒。」
三人也正經了起來,笑著跟欒布回禮,又說道:「沒有冒犯,只是想要與我們三人同房而已。→」
欒布頓時羞紅了臉,不敢多言,直接上了車,說道:「少家主,走吧。」
劉長跳上了車,對著三人說道:「三位大姊,你們家在哪裡呀?」
「若是不說,那我說,我家在城北城北從左數第」
劉長還沒說完,欒布就駕車飛速逃離了這裡。
「哎!哎!我話還沒說完呢!」
坐在車上,劉長的表情很是不爽。
「欒布啊」
「欒布?」
「欒布~」
「欒布,你就回一聲唄?」
「嗯。」
「你壞了寡人的大事啊!」
欒布咋也忍不住,大聲訓斥道:「荒淫無道,乃是暴君之所為也!」
「好你個欒布,你居然敢說我阿父是暴君!」
「臣不敢臣不是…」
「那你就是說當今陛下?當今陛下不也是後宮妻妾如雲,左擁右抱嘛?」
「臣…臣是說大王!」
「大王還沒到那個年紀!」
「到了年紀就可以了?」,劉長眼前一亮。
「到時候,臣也會勸諫大王!酒色傷身,大王怎可輕賤?!」
劉長無奈的看著前方,忽然問道:「你這是帶我去哪兒啊?不是回皇宮嘛?」
欒布無奈的說道:「建成侯派人,想要邀請大王前往府中,我剛去迎接了那人,轉身一看,大王您就跑了…長輩邀請晚輩,您身為晚輩,還要遲到,讓長輩等著您這是何等的無禮啊!」
「大王啊,您若是要外出,便與我們說一聲,為何總是要跑呢?現在張不疑他們還在長安各地找您呢!」
「說了你們讓我去酒肆嘛?」
「不讓。」
「那不就完了。」
欒布長嘆了一聲,又加快了速度,說道:「大王若是無聊,可以去食肆啊,城南就開了一家不錯的食肆。」
「去過了,前幾天我跟勝之他們過去吃飯,正好看到兩個美人在吃就跑過去與她們一同吃飯…你猜怎麼著?那兩人說要去買些東西,便一直站在門外,不願進來,等我們離開…
我就跟勝之就趁機把她們的飯菜都吃掉了!」
「我知道…我結的飯錢…大王啊」
欒布深吸了一口氣,一時間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是人幹的事情嘛??前去搭訕,
人家不樂意,故意找茬躲開,就把人家的飯菜給吃掉了…屬實不當人啊!!
車停在建成侯家之前,劉長跳下車來,熟練的就要翻牆,忽想起這次是受到了舅父的邀請,這才帶著欒布從正門進入。
呂釋之準備好了宴席,看到劉長前來,格外的親切,笑著上前,一把將他拉過來,捏著他身上的肉,罵道:「你這豎子,過幾年是要比我還要高大了!」
劉長笑著,呂釋之拽著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一旁的呂產和呂家兩兄弟也起身行禮。
劉長坐下來之後,呂釋之這才板著臉,有些不悅的問道:「我不請你,你便從不來看望我,難道是看不起我這個舅父嗎?」
「其實…我常來這裡的,只是舅父繁忙,無緣相見」
「長啊,我們乃是至親,縱然不能像拜見你阿母那樣頻繁,也得時常前來啊!」
「我知道啦!舅父放心吧!以後我會多來的!」
呂釋之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他令下人宰羊,說道:「我猶子最愛吃羊,給他多盛些肉!」
劉長看向了面前的呂產,笑著問道:「有多日不曾見到兄長,兄長在做什麼呢?」
呂產搖著頭,悲切的說道:「不要說了…唉,在府內養傷」
「啊?兄長受了傷?」
呂產偷偷看了一眼呂釋之,說道:「無礙。」
呂祿卻等不及了,他急忙走到了劉長的身邊,緊挨著他坐下來,淚流滿臉,「大王啊,
您要為我做主啊!」
「啊??出什麼事了??」
「有人謀害我啊!」
劉長勃然大怒,質問道:「是何人謀害你?」
「我也不知道…這些時日裡,不斷的有人上奏,說我在地方上為非作歹,欺壓官吏,我壓根就沒有出府啊…」
劉長看向了一旁的呂釋之,「還有這種事?」
呂釋之板著臉,「起初我也以為是這豎子做的,後來他被我打傷,在府中養傷,都有人前來彈劾,方才知道是有人污衊。」
「舅父放心吧,這件事就交給我!我一定找出真兇!」
呂釋之搖了搖頭,「小事,不必勞心。」
很快,羊肉被端了上來,劉長捲起了衣袖,大口大口的吃著肉,滿臉都是油。
呂釋之吃著肉,忽然問道:「長啊,我與那曹參,誰與你更親?」
「自然是舅父啊!曹賊欺壓忠良,這些時日裡更是整日待在府邸里,實在可恨!」
劉長破口大罵,呂釋之笑了起來,說道:「不能對曹相無禮。」
「聽聞陛下想讓曹參之子來擔任郎中令,有這件事嗎?」
「啊?郎中令不是陳平嗎?」
劉長抬起頭來,驚訝的問道。
呂釋之憤怒的說道:「陳侯做郎中令,我也是心服口服,只是這曹參的兒子,他算什麼東西,先前為天子傳達詔令,竟被其父毒打,怯懦的退下,不敢完成自己的使命,這樣的人,怎麼能擔負守護陛下的重任呢??」
「還有這樣的事情?」
「是啊,長,唐國乃是天子羽翼,披甲十萬,國力強盛」
「唉,舅父啊,這都是謠言啊,我唐國窮苦,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有三千老弱,
看守長城,民不過三十萬,國庫無積蓄,百姓窮的只能啃樹皮,國內一個像樣的將軍都沒有…」
呂釋之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有反駁,他說道:「唐國雖然窮,可跟長安最近,你在群臣之中也有威懾力,這曹參的兒子是絕對不能擔任郎中令的」
「我明白舅父的意思了!」
劉長說著,呂釋之一臉的欣慰,劉長拿起肉,大口撕咬,幾口吃完,站起身來,肅然的說道:「舅父放心吧!我這就去宰了曹參的兒子!」
看到劉長轉身就要離開,呂釋之目瞪口呆,急忙上前將他攔住。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舅父的意思?」
「你可以上奏陛下,讓我來做郎中令!」
「哦,原來是這樣啊。」
劉長恍然大悟,又坐了下來,笑著說道:「這是小事,舅父交給我就放心吧!」
呂釋之嚴肅的說道:「長啊,我這並非是為了自己,只是不能助長曹家之勢!」
「我明白!」
劉長咧嘴笑著,當然,呂釋之也知道這小混蛋有多不靠譜,為了扶持一把貧窮的唐國,呂釋之咬著牙,送了唐國六十頭牛犢。劉長瞪大了雙眼,原來你家還有牛啊?一送就是六十頭牛犢,那大牛是不是有數百??
劉長急忙起身拜謝,呂釋之笑著扶起他。
看著這舅慈子孝的一幕,欒布也有些欣慰:拋開事實不談,唐王還是蠻孝順的。
走出了建成侯府,欒布便低聲提醒道:「外戚之爭,大王最好還是不要干涉啊。」
「哈哈哈,欒布啊,你看寡人像個傻子嗎?」
欒布看著他,一時間也有些遲疑,這也說不準啊。
看到欒布居然遲疑,劉長大怒,罵道:「寡人豈能不知?可若是我方才不答應,那阿母會怎麼想呢?」
「可如今您答應了,曹家又該怎麼想呢?」
「他們愛怎麼想怎麼想,還能拿木棍來揍我不成?」
欒布瞪大了雙眼,「您這是準備拿了東西不辦事?」
「當然不是,你就等著看吧!」
劉長傲然的說著,心裡早有了自己的想法。
兩人邊走邊說,忽然遇到了氣喘吁吁的張不疑,張不疑看了一眼唐王,又對著欒布罵道:「你找到了大王怎麼也不說一聲?」
「來不及。」
「大王,張相派來了使者,正在府邸里…」
「哦?出了什麼大事?」
「我也不知。」
「欒布,回府!」
當劉長急匆匆的回到府邸的時候,他終於見到了來自唐國的使者。
原先張蒼都是直接送信,不曾派過使者,這位唐國的使者看到劉長,頓時大拜,叫道:「拜見大王!!!」
劉長笑著將他扶了起來,「不必多禮,來,起身吧!」
那人起身,畢恭畢敬的站在了一旁。
「張相派你前來,可是有什麼大事?」
那使者笑著說道:「有三件事要稟告大王。」,說著,他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劉長小手一揮,說道:「這幾個都是我的心腹,有什麼事便說吧!」
使者這才說道:「第一件事,便是蓋公的事情,蓋公欲重設太學,教導士子,取代原先的學宮張相覺得此策甚好,故而想要詢問大王的想法。」
「嗯,好,寡人許了,第二件事呢?」
「今年唐國大豐收…」
「咳,小點聲!」
使者只好壓低了聲音,說道:「唐國大豐收,糧食產出達到了上一年的三倍之多!張相準備在代郡設立幾個糧倉,作為戍卒所用,有大臣提議,令戍邊的士卒在雲中雁門等地開墾,操練之外的時日裡便在這裡耕作」
「嗯,好,寡人也許了,第三件事呢?」
使者大喜,仰起頭來,說道:「大王!太尉預料到秋季定有匈奴劫掠,因此提前準備,
後來指揮唐國騎兵,在上郡與敵人交戰,斬獲千餘戰馬!!!斬殺了一位匈奴貴族!!」
劉長大喜,瞪大了雙眼,「千餘戰馬?哈哈哈,真的??」
「我就知道李左車不會讓我失望的!!」
「他的這個功勞,得封侯!封侯1!」
劉長激動的說著,頓時也明白了這次張蒼為什麼派使者前來傳達口信,畢竟這千餘戰馬不是小事,若是廟堂里的那些奸賊知道了,定然嫉恨,說不定又要唐國獻出一半的馬,
美名其曰為天子賀。
可那些諸侯們獻給天子的駿馬,後來總是莫名的出現在群臣的家裡,為他們駕車。
劉長可不幹這種虧本買賣!
他低聲說道:「這件事要保密,就上奏廟堂,如實的稟告斬殺敵人的數量,以及其他物資的情況,就是不要提戰馬,若是問起,就說是月氏人拿去了!」
「唯!!」
劉長坐在上位,想到千餘戰馬,便是笑得合不攏嘴,自從月氏大規模的遷往上郡之後,唐國的戰馬問題就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張蒼將大部分月氏人編戶為民,讓他們都成為了大唐的子民,而他們也不需要繳納糧食,只需要以牲畜來替稅。
張蒼沒有讓他們固定的留在上郡,反而是分布在唐國的各個地區,讓他們與原先的唐人混雜居住,想盡辦法讓他們儘快的融合到唐國之中。
這樣的做法,自然是讓那些胡人也逐漸朝著唐人轉變,可問題是,唐人也受到了他們的影響,開始用胡床,胡輝,還有很多唐人見都不曾見過的水果,也被月氏人帶了進來,
雙方交融,形成了一種與中原不太相同的唐國文化。
唐國商人就將這些來自塞外的新鮮東西弄到齊國不對,是唐國的濟北郡,然後賣到各個諸侯國內,又發了一筆橫財。
唐國有了戰馬,多了水果,有了能騎射的人口,唯一的壞處就是多了一個蠻夷的稱號。
在戰國時期,這個稱號是屬於大秦的,關外諸國都將秦視為蠻夷之國,覺得他們不配與中原的禮儀之邦平起平坐,而在更之前,這個稱號則是屬於楚國,楚王甚至說過「我蠻夷也」這樣的話。
劉長是不在意這一點的,當君子多累啊,當蠻夷挺好的。
劉長吩咐好了諸事,這才前往皇宮。
當劉長回到了自己的厚德殿的時候,張卿早就準備好了飯菜以及換洗的衣裳。
劉長愜意的吃了會飯,劉盈便來到了這裡。
劉長也不行禮,只是讓兄長坐下來一塊吃。
「唉…長弟啊朕實在是勞累了這一下納了六位美人她們又整日纏在朕的身邊…朕只覺得厭煩朕欲訓斥,可她們又國色天香,楚楚動人,朕又不忍心唉,這日子咋就這麼難呢?」
劉長忽然就覺得面前的飯菜不香了,他抬起頭來,看著劉盈。
「兄長,說歸說,但是你一直在這裡笑就有點太過分了!」
「朕沒有笑啊…只有在你這裡,朕才能討得片刻的安寧啊」
「那還真的是苦了你呀!」
「你還記得我為什麼讓你納妃嗎?」
「當然記得…可阿母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啊」
「無礙,你就保持現在這副嘴臉,千萬不要換,走,我們去見阿母,我保准阿母會有動靜的!」
劉長便拉著劉盈走向了椒房殿。
呂后低著頭,看到他們前來,冷哼了一聲,繼續看著手裡的竹簡,劉長捅了捅劉盈,
劉盈微笑著走到了呂后的身邊,「阿母無恙?這些時日裡啊朕實在忙碌,都沒有時日來拜見阿母唉,朕真的是太勞累了…這美人又多…一個個楚楚動人…」
「啪~~~」
就在那一瞬間,呂后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劉盈的臉上。
劉長目瞪口呆。
寡人是不是該撤了?
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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