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敗家行徑

  第77章 敗家行徑

  處罰完丁固後,將他及一干貴族將領丟棄原地不再理會,項昌讓田兼扶了項喜,一行人匆匆離去。

  丁固這一鞭子抽的可是夠狠,項喜臉頰稱得上皮開肉綻了,以當前的醫療水平留疤是不可避免,但醫治及時傷疤也會小一些。

  見項昌帶著項喜直奔傷兵營而去,那幾名受傷的兵士對著丁固一陣擠眉弄眼,用嘴巴奴著項昌遠去的方向:

  「這位將軍老爺,還在等什麼,趕緊也去傷兵營治療一番啊。你臉上這道傷口不趕緊擦上清毒藥,萬一化膿,可要潰爛整張臉。」

  丁固一聽,嚇了一跳。其餘貴族將領這時也反應過來,項昌是親自帶著那項喜治療疤痕去了。想到項昌以大楚長公子之尊,未來君王的身份,居然對那一臉憨愣一看就腦子不好使的賤民這般要緊,一力提拔成中郎將也就罷了,關鍵還這麼親近,一個個不免心裡酸溜溜的。

  「走、走,送丁固中郎將也去傷兵營,順便看看那『清毒藥』真有那麼玄乎?」一干貴族將領一拍即合,簇擁著丁固也向傷兵營而去。

  傷兵營位於垓下城東北角一大片獨立區域,所有貴族將領以前也去過,一想到以前踏足其中那難以名狀的經歷,都暗暗皺眉。混亂、血腥、惡臭、哀嚎、骯髒、死亡……是他們對以前傷兵營的固有印象。想到馬上要再次涉足這麼一個讓人反胃的所在,本能就有些牴觸。

  確鑿無疑,以往的傷兵營,說是傷兵營,其實說地獄要更確切一些。

  倒也不能怨傷兵環境惡劣,眼下這個世道,即使好端端的尋常兵士的命都不值錢。比如輜重營兵士,性命之低廉,不用說比之價值高昂的戰馬,即使比之牛騾也大為不如。吃的比豬差,乾的比驢多,說的就是他們,並且毫無地位,稍有過錯就是一頓鞭笞。

  這也是為什麼跟隨項雎投漢的一干宗親、將領、護衛,被丟入漢軍後軍輜重營一個個肝膽俱裂,見到項昌像是見到了親爹,哭著嚎著死也要回大楚?也是為什麼剛才項喜的護衛,得知被貶入輜重營,如喪考妣,魂不附體,差點沒有尿在當場?

  而輜重營畢竟是輔兵,有極大用處,那怕沒有地位,至少還有一口飯吃。比之還慘,堪稱軍營中最慘沒有更慘的,就是傷兵。

  當前軍隊中的將領與千卒主以上的軍官受傷,還能享受到一定的待遇,普通兵士,那怕是騎兵,那怕是底層軍官,一旦受傷,特別是那種殘胳膊瘸腿無法再上戰場的傷勢,都會直接被軍隊拋棄,丟入傷兵營不再管顧。

  然而此番一干貴族將領抵達傷兵營後,一個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訝異不已,就見原先地獄景象絲毫不見,一大片傷兵居住房舍的院落被全部打通,變得寬敞通透,地面厚厚鋪了一層平整黃沙,一排排、一行行整齊擺放了無數張蓆子,蓆子下面還鋪了牛皮、狗皮、狼皮等皮墊,防止返潮。

  在蓆子的上空,木棍撐著布匹,支架起了一個個遮陽防雨的遮棚。

  至於院子的角落,橫七豎八拉起了一根根繩索,上面被金燦燦的秋陽暴曬著一塊塊漿洗的乾乾淨淨的布條、白綢,這時被秋風颳的「呼啦啦」作響。

  對於這些布條與白綢塊,眾貴族將領卻是不知道做什麼用。但見無論是遮陽用的布匹,還是這些窄條的布塊、綢塊,都是上好材質,倒是不免吸了一口涼氣。

  在經年戰亂錢幣缺少的當下,無論白綢還是布匹,可都是當作錢幣來用的。

  特別這些貴族將領見每一張蓆子上都躺了一名傷兵,人洗的清清爽爽,衣袍漿洗的乾乾淨淨,至於或手臂或雙腿或胸口等受傷部位,纏裹著與晾曬一般無二的布條、白綢。

  「這麼貴重的布匹綢緞,比這些賤民的命都值錢多了,卻撕成碎條給他們裹傷,架在頭頂上給他們遮陽遮雨?」一干貴族將領恍然,又禁不住大為心疼可惜。在他們看來這些賤民死了就死了,反正他們能生,跟野草一樣死不乾淨,總會一茬一茬冒出來,值得這等費心耗財對待他們?

  這時就聽院子裡側的房舍內,傳來一名女子惱怒的訓斥聲:

  「不是讓你老實躺著不要動?剛剛消了毒,上了藥,又爬了起來,就不能老實一些?」聲音清悅又年輕,僅聽聲音就知是美女。

  接著一個有些憨厚的青年聲音響起:「旁邊蓆子上的老兄一直叫難受,想要翻個身,我就幫了他一把。」

  「先顧好你自己吧!」那女子聲音中的怒意消失了,卻依舊沒有好聲氣。

  一干貴族將領雙眼一亮,心頭一跳:這傷兵營還有女子?

  懷著幾分迫不及待,貴族將領們湧進房舍,就見房舍內同樣整齊擺放了一排排蓆子。幾十名嬌美年輕的女子,來去匆匆,忙碌不堪,給傷員端水餵食,清洗傷口,換藥包紮。

  躺在房舍內這些蓆子上的傷員,赫然全是缺胳膊斷腿或者胸腹被洞穿的重傷號。

  丁固等一干貴族將領想不到這些醫女質量這麼高,甚至還要好過他們的侍妾,不免齊流露出貪婪神色。

  死死盯著這些美女,心下轉著別樣念頭的丁固,忽然臉色一變,倉促低下頭不敢再看。其餘貴族將領同時也發現了,一個個神色駭異,帶有幾分倉皇之色,從房舍內溜了出來。

  這些美女赫然都是霸王與項聲等項氏宗親的侍女、姬妾。

  怪不得那些久在軍營中看母豬都是雙眼皮的老光棍傷兵,對這些美女卻畢恭畢敬,絲毫不敢造次。他們的大王讓自己的侍妾來照顧他們的傷勢,對於他們這些賤民來說卻不是萬死難報?那裡還敢生起不良心思?

  貴族將領們在傷兵營轉了這一圈,發現一切都井井有條,規規矩矩,絲毫不亂,每一名傷兵都得到了醫治,心下暗暗稱奇。

  要知道在以前,軍醫人數有限,還要優先照顧眾多的將領、軍官,留在傷兵營的時間並不多。而一場大戰下來,傷兵萬千,潮水一樣湧進來,那裡能夠醫治的過來?

  因此對於能夠搶救的傷兵,就粗略搶救一番,對於那些沒有搶救價值的重傷號,就丟在院子一角,任其自生自滅。

  沒錯,以前的傷兵營為什麼是地獄,就在於只要受傷進入其中,就完全看你個人命夠不夠硬了,死亡率那是讓人心驚動魄的高!

  眾將領對望一眼,都暗暗搖頭,對於項昌將這麼多錢財藥品貨物,投放到傷兵身上的敗家子行徑,大不以為然。

  在一干貴族將領退出重傷號房舍時,身側忽然響起一個熱情的聲音:「呀,丁將軍,您也是來治療傷勢的嗎?唔,臉上傷口很嚴重呀,趕緊讓黎仲醫師給您用『清毒藥』清理一下傷口。」

  丁固低頭一看,有些面熟,卻不記得了。

  「丁將軍,是我,王白石,您麾下的一名百將。」那兵士卻是一名底層軍官,見丁固似乎不認得自己,忙自我介紹。

  丁固還是沒有記起來,隨口敷衍性的安撫了幾句。王白石雙腿、右臂、胸腹全纏了白綢,幾乎被裹成了粽子,傷勢確鑿夠重。

  王白石一怔,臉上的熱情消減了下去。他的這身傷勢,是前幾日鍾離昧引軍衝殺出垓下城,在與漢軍中軍大戰,跟隨出戰的丁固陷入重圍,是他與數名兵士奮不顧身將之救出,當時好幾名弟兄死在亂槍之下,他也挨了漢軍好幾槍,卻僥倖撿了一條命。

  而他的這位上司丁固中郎將,居然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王白石忽然笑了:這些貴族將領這個樣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己鬱悶什麼?當下面對丁固的安撫,咧嘴笑道:「我也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活著,這次受傷也值了,鹹魚羹湯與糙米飯管飽,還有大王的侍妾給包紮傷口,聽說重傷號還有錢拿,死了的弟兄更有一筆不小的錢給送到家去,弟兄們都說這般即使為大楚戰死也是不虧。」

  看著王大石憨厚的面容,丁固忽感無比刺眼,心下冷笑,對項昌的做法心頭越加膩歪。

  根據王白石的指點,丁固走到了傷兵營院落的盡頭。在一座巨大石頭砌成的房舍內,角落裡密密麻麻摞放了幾十個美酒罐子。正中央位置擺放了用一甑一釜摞起來的巨大古怪器物,上面還蓋了個大鐵蓋子,下面不斷燒著木柴,裡面則有濃郁的酒香散發出來。

  一干貴族將領一看就明白,項昌自軍營與城中收集起來的美酒,赫然就放在這個新造的怪模怪樣的器皿中進行蒸煮。

  一根從釜中伸出的鐵管子裡,隨著不斷焚燒蒸煮,「咕咕」向外不斷流淌清澈的液體。

  「這、這就是『清毒藥』?」看著那些液體,丁固心頭一動,動問道。

  「沒錯!呵呵,項昌後將軍的法子果真有用。除了一開始那兩天,重傷的兵士死的多。自昨日開始,死亡人數急劇下降。特別輕傷的兵士,用這美酒蒸煮成的『清毒藥』清洗傷口,然後塗抹治金創的白藥,用漿洗暴曬的布條包紮,並且按時換藥,沒有再出現化膿潰爛,更沒有一個死掉。」

  長著一叢山羊鬍子,年紀甚老的軍中醫師黎仲,自然認識丁固,一邊笑眯眯說著,一邊上前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聽黎仲的話頭,丁固對項昌所言再無懷疑,目光灼灼看向了那怪模怪樣的碩大器皿。

  跟隨丁固身後的一干貴族將領,有那嗜飲的酒鬼嗅著「清毒藥」散發出的強烈而濃郁的酒香,委實忍不住,尋了個器皿上前接了些許,帶有幾分迫不及待的意味兒一口倒進了嘴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