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澧一夜未睡。
他今天半天的心情起起伏伏,伏伏起起,半點兒想睡覺的意思都沒有,反倒還很精神。
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就能單槍匹馬去天罡城,把劉渙和王之遙倆人的狗頭取回來。
趙羲姮無意識翻了個身,他以為她是要醒來,衛澧他身體一顫,繼而變得僵硬,恨不得將自己縮進地縫裡。
片刻後,她依舊呼吸均勻著,衛澧這才算鬆懈下來。
他過了許久,悄悄走過去,貼近趙羲姮。
她額頭上纏著紗布,他小心翼翼親親她的嘴角。
連著兩日沒有刮鬍子,衛澧下巴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刮在趙羲姮細嫩的皮膚上,讓她在睡夢中都忍不住嚶嚀,衛澧瞳孔又是一縮,怕她醒來,於是連忙跑出去了。
「你怎麼還沒走?」清晨起來的時候,趙羲姮看著端著粥立在她床邊兒,精神奕奕的衛澧,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問道。
「看你吃完飯我再走。」
趙羲姮伸手要將粥接過來,「真是麻煩,我都多大了,還用得著你看著吃飯了?」
衛澧抬手躲過去,然後坐在她床邊兒,「你坐好,我餵你吃。」
出息了?
趙羲姮上下打量他一眼,輕咳一聲,「行吧。」
難得他這麼自覺主動的被奴役,那她就不客氣了,再客氣就不給面子了。
衛澧拿了塊兒圍兜,墊在她脖子周圍。
「我又不是小孩子。」趙羲姮扯了扯圍兜碎碎念,但還是沒將它拽下來。
衛澧吹了吹白粥,他已經問過醫女了,有孕是會令大部分人食慾下降,嘔吐,山珍海味都吃不下更別說寡淡的白粥了,衛澧以防萬一,於是勸道,「府里的人都被你送走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回來,你還受著傷,只能喝點兒這玩意,等好了再吃別的,別不樂意吃……」
趙羲姮啊嗚一口咬住了勺子,將粥吞進去,吃得香噴噴的,她都快要餓死了,不樂意吃飯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在她身上,「憋叭叭了,給我點兒小鹹菜。」
衛澧忽然閉了嘴,感覺自己剛才的擔心和關心都是多餘的,不過只感動他自己一人罷了。
他夾起塊兒珊瑚草,餵給趙羲姮。
「太大了,我不。」
「你嘴張大點兒不就行了?」
「那都跟我一張臉大了,我嘴張多大才能吃下去?」
珊瑚草本就長得一大塊一大塊的,還橫生枝節,像是海底鋪開的珊瑚一樣大,它呈近乎透明的淡黃色,與醃製蘿蔔條和辣白菜的方法一樣,醃製好了後的珊瑚草酸甜微辣,脆韌爽口。
兩個人磨嘰了一會兒,衛澧妥協了,他用勺子作刀,低著頭,費勁將珊瑚草裁開,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趙羲姮盯著衛澧漆黑的發頂,咬著下唇,把嘴角的弧度壓下去。他暴躁切鹹菜的樣子,莫名有點兒好笑。
「這樣行不行?」衛澧忽然抬頭,用筷子夾起來一塊兒拇指大小的問她,要是不行,他再切碎一點兒。
誰讓趙羲姮是個矯情精嬌氣包,還是他媳婦兒。
「行行行。」趙羲姮把那塊兒叼走。
好吃!脆脆鹹鹹,比海蜇皮的口感還要好。
「喝粥。」衛澧又舀了一勺,一口餵給她。
「燙燙燙。」趙羲姮微微吐著舌頭抱怨。
不僅燙,餵的還有點兒多,粥水都低落到她的圍兜上了,原本以為用不上,沒想到這算是先見之明。
衛澧趕緊低頭吹了吹勺子裡的粥,「這樣正好了。」
「多了。」
他又撇出去一半,抬眸看趙羲姮,「這樣?」
一頓飯餵的兵荒馬亂,趙羲姮吃到半飽後,開始有意無意的折騰起他。
不是粥燙了一點點,就是粥涼了,要麼鹹菜切得大了,要麼切得小了她嘗不出味兒。
「怪難伺候的你。」衛澧嘀咕了一句,但還是滿足她的一切需求。
折騰人的感覺好極了,趙羲姮吃完後,漱口洗臉,暖暖和和躲在被子裡,看著衛澧把她剩下的粥喝了。
「我昨晚讓人將以前在你身邊的侍女找回來,暫時讓她們先照顧著你,最近忙忙亂亂的,剩下的人等我回來再給你配齊了,你在家好好的,別老出去折騰。外頭地滑天還冷,回頭再給你腦袋開瓢了。」衛澧滿屋子不知道在找什麼,找東西的同時不忘叮囑趙羲姮。
「知道了知道了。」趙羲姮半張臉都縮在被窩裡,烏溜溜的眼睛跟著衛澧的身影滿屋子轉,「你找什麼呢?」
「刀。」他好久不在家,都忘了自己東西放哪兒。
「哪把刀?」衛澧他刀那麼多,在臥房放了嗎?
「刮鬍子的那個小刀。」
趙羲姮想了想,略微有點兒印象,「你往右邊走一點兒,那個捲雲紋的柜子打開,從左往右數第四個抽屜,你看在不在裡面?」
「在,你怎麼知道這兒的?」衛澧翻到了,他對著趙羲姮妝奩台的鏡子照了照,蒼白尖削的下巴上青青一片,尤其顯得頹廢。年輕人,哪兒哪兒都長得快。
「唔。」趙羲姮聽衛澧這麼問,一時間竟有些答不上來,她怎麼知道的?對啊,這種私密的東西,她是怎麼知道的?好像她就是知道,還有衛澧的衣裳她也知道哪件大概是放在哪兒了。
「這是我家,當然所有的東西我都知道了!而且我聰明,過目不忘。」趙羲姮一揚下巴,有些驕傲道。
「你幹嘛?」趙羲姮看衛澧貼近自己的妝奩台,驚呼出聲。
「借你鏡子用用。」衛澧毫不在意,趙羲姮這鏡子真是又大又清晰。
「你給我起開,不許用!」趙羲姮趕緊呵斥住他。
衛澧就奇怪,「我家的鏡子,我怎麼不能用了。」
「我桌子上那麼多瓶瓶罐罐,還有裝首飾的盒子都是敞開的,你再給我落進去東西,清理起來誠麻煩了。」趙羲姮幾乎要捶床了,「你就是不許用我的妝奩台,你換個鏡子!」
衛澧心裡那點兒叛逆被挑起來了,換作平常,趙羲姮不讓他用,他偏偏就要用,但現在他才得罪了人家,再用她的妝奩台,她估計掐死自己的想法都有了。
「行行行,不用,不用,你的東西我還真是半點兒碰不得了。」衛澧嘖了一聲,略有些戀戀不捨的看了眼趙羲姮的鏡子,轉進了屏風後的盥洗室。
「就是不許碰!」離著遠遠兒的,倆人也得嗆兩聲。
趙羲姮看他遠離了自己的瓶瓶罐罐和亮晶晶的首飾,才算是鬆了口氣,男人可真麻煩。
衛澧大概是心虛愧疚,今兒格外的好說話,說不讓用就不用了。
他但凡以後都能保持今天的乖巧,她就不用天天生氣了。
不多半刻,衛澧從盥洗室出來了,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沒了,臉蛋變成以前的乾乾淨淨,這才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嘛!
趙羲姮稍微看他順眼點兒了,畢竟她對好看的人一向多一點兒寬容。
衛澧順便也換了身衣裳,墨黑色的勁裝,肩寬窄腰,襯得人格外挺拔精神。
趙羲姮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兒,最後停留在他腰上。
紅色的革帶束在腰上,勒得腰肢格外勁瘦。
她忍不住悲從中來,衛澧的腰怎麼這麼細?雖然她現在的腰比衛澧的細,但等回頭肚子大起來,肯定就比他粗了哇,這樣她壓力很大的。
「怎麼了?我又沒用你的鏡子,怎麼還不高興?」她的悲傷表現的略微明顯,衛澧走過來,蹲下身摸摸她的臉。
「我就是想到自己要變醜了,腰要變粗不好看了,有點難過。」趙羲姮撅撅嘴,她是真的難過。
雖然是沒有發生的事情,但她忍不住尋思,越尋思越難過。
她本來很漂亮的!
衛澧頓了頓,萬萬沒想到她會因為這種事情煩惱,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他又不會花言巧語,說不出虛情假意的話,只能吧嗒照她臉頰上啃了一口,「沒事兒,誰敢說你丑,我就砍了他的脖子。」
原本趙羲姮還在東想西想,聽見他這話以後,一下子笑了出來,衛澧還是和以前似的,一點兒都不會安慰人。
反正笑了,笑了就是不難過了,衛澧鬆口氣,不用再說什麼安慰的話了。
「我好了,不難過了,你走吧。」趙羲姮推推他,讓他趕緊走。
衛澧站起來,將一側裝衣裳的包袱帶上,「那我走了,你記得少出門。」
他又叮囑一遍,才走出兩步,趙羲姮忽然又叫住他。
「等等,你回來一下!」
衛澧退回來,疑惑的歪頭看著她。
「你走近點兒,蹲下來。」趙羲姮額頭上纏著紗布,本就楚楚可憐的小臉更顯得嬌弱,讓人提不起拒絕她的意思。
衛澧離近了,蹲下。
趙羲姮牽起他的手,衛澧臉蹭的一下紅了。
她拉著衛澧的手,伸進被子裡,往她小腹上一放。
趙羲姮臉頰微紅,鼓鼓嘴,「勉為其難給你摸一下,摸到了嗎?」
衛澧呆怔怔的,一時間忘了言語。
她略有點兒尷尬,衛澧竟然不理她,「沒摸到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