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麻辣鴨頭

  意外之喜總是來得那麼及時,趙羲姮覺得自打離開晉陽之後,她的運氣就好轉起來了。

  例如現在,她教人盯著羅浩然,卻盯出來了別的。

  幾個侍衛深夜在圍牆附近抓住了鬼鬼祟祟三個人,帶來給趙羲姮一看,也是熟悉面孔,正是當時和羅浩然一夥的人。

  羅浩然年紀大了,再不奮力一爭就徹底沒有機會了,因此才大著膽子混進來,準備挑撥兩人的關係攪渾水,然後再趁機刺殺衛澧。

  但他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例如這三個人就是他安排在府外,用來接應的。

  事情成了,他就能取衛澧而代之,若是事情不成,要麼保命為上計,要麼就橫死家外。

  且等待了些時日,羅浩然常路過的侍女們說,主公近日身體不好,夫人許是被磨的有些厭煩,待主公逐漸不如往日親厚,脾氣也古怪冷淡起來。

  不管是趙羲姮當真變得如此,還是她僅僅為了引蛇出洞刻意派人放出來的流言,羅浩然都覺得,趙羲姮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了。

  他一想到夫妻反目的戲碼,就興奮不已,但還是按捺住激動,靜靜又等了兩天。

  趙羲姮的耐心幾乎被他耗盡了,她肯陪這個人兜兜轉轉演戲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麻煩他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脾氣,她真的挺忙。

  誰跟他似的,一天天種完花就沒事兒人了,然後就琢磨著怎麼往她身邊兒遞小紙條。

  羅浩然低著頭,將花盆放在地上,

  自他進來第一眼,趙羲姮就認出他來了,那麼大一坨,放哪兒都挺打眼的。

  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羅浩然的動作。

  羅浩然將花盆放下,準備出去了,他心中暗暗焦急,趙羲姮怎麼還沒叫住他?難道是沒認出來。

  他轉過身,稍稍抬頭,隱晦的將臉暴露在趙羲姮的目光下。

  沒想到趙羲姮只是微微掃了他一眼,便又將目光偏開,繼續吃桌上的水果。

  嗯,果然等不下去,自己跑到她跟前兒來了。

  她就說嘛,刻意露出那麼多馬腳,已經放好餌料等著她上鉤了,怎麼可能不露露臉。

  既然他已經按捺不住,那自己就可以再等等了,吊她那麼久,她吊他一會兒,不算過分。

  羅浩然不甘心,好不容易覺得時機成熟了,怎麼能因為趙羲姮沒認出來他這張臉就繼續拖延下去呢!

  他往趙羲姮那邊走了兩步,將自己的臉更大方的露在趙羲姮面前,「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了,你下去吧。」趙羲姮頭也不抬。

  「………」她回答的非常乾脆,羅浩然噎了半刻,道,「小人見夫人面善,好像曾經在哪兒見過一樣。」

  「哦。」趙羲姮慢吞吞將目光撩起來,「真巧,我看你也很眼熟啊。」

  兩個人相視一笑,趙羲姮扯了扯嘴角,「兜了這麼大個圈子,你也不嫌累。」

  有話痛快明白敞開了說多好,非得繞彎子讓她猜。

  羅浩然神秘一笑,「相信過不了一會兒,你就會覺得這圈子兜的真值,你一定會感謝我的。」

  趙羲姮一腳踹在他膝蓋上將他踹倒,「別他媽笑了,惡不噁心。」

  幾個侍衛擁進來,將羅浩然壓住捆好。

  羅浩然叫囂,「我保證,我說的事情一定是你想聽的。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衛澧到底瞞著你什麼?他的過去到底是什麼樣兒的嗎?」

  衛澧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

  蒼白瘦削的面頰,因為休息不好,眼睛裡滿都是血絲,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整個人太不光彩了。

  他這個樣子,哪裡值得別人喜歡?

  連一點點姿色都沒有。

  過幾天梔梔百日宴,謝青郁肯定要來的,他到時候免不得與謝青郁打照面,誰還不知道謝青郁原本是趙羲姮的未婚夫婿。

  原本全盛時候都不如他,現在又這樣憔悴的,到那時兩人站在一起,旁人該怎麼說趙羲姮。

  心裡說她眼光不好運氣不好,錯過了謝青郁。

  衛澧一想那樣的場景,就覺得無地自容,他給趙羲姮丟人了。

  他又對著鏡子看了看,打起精神,將自己的刮鬍刀找出來。

  想起趙羲姮並不願意他用她的妝奩台刮鬍子,還是起身去找別的鏡子了。

  動作間他的衣擺打翻了妝奩台下的一隻小盒子,裡頭的東西全都灑出來了。

  他心裡奇怪,趙羲姮怎麼將東西放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衛澧蹲下身子,將紙條一張一張捋好,準備給她放回去。

  不經意間瞄到了上頭的字。

  「你想知道衛澧真正的過去嗎?」

  捏著紙條的手忍不住發抖。

  這些……都是誰寫給她的?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滾動,只覺得腦海一片暈眩,幾乎要站不住,連忙將剩下的紙條全都打開。

  果然……果然……

  那個給趙羲姮寫紙條的人,一步一步用誘哄的語氣,旁敲側擊說他有見不得人的過去瞞著她。

  是個人都會好奇吧……

  所以……所以……

  所以趙羲姮現在到底知道多少了?

  他心慌頭暈的幾乎蹲不住,將手撐在地上。

  侍女將晾乾的衣裳收回來整理好,見衛澧這幅模樣蹲在地上。

  她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兩步,小心翼翼問道,「主公,您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奴去將夫人叫來吧。」

  衛澧聽見耳邊有人嗡嗡地在說話,過了許久,他才逐漸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問,「夫人現在在哪兒?」

  侍女想了想,告訴他,「方才夫人抓了個小賊,將人押去審訊了,奴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他們押著人往地牢方向里走,夫人想必現在在地牢呢。」

  衛澧手指蜷縮起來,「你看見那人長相了嗎?」

  如果,如果不是羅浩然,也許事情還有救。

  侍女想了想,「身材十分高大,臉方方正正的,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哦!臉上還有道疤!」

  衛澧渾身一顫,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一樣,冷汗將衣裳都打濕了。

  是他,是羅浩然,他額上的疤,正是衛澧上次所傷。

  他又回來了,這世上,也就只有羅浩然知道衛澧完整的過去了!

  真恨啊,上次就應該將人殺了,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後患了。

  衛澧的臉色更難看了,侍女不安道,「主公,奴還是叫府醫來吧。」

  衛澧沒應,只是依舊蹲在那裡。

  羅浩然,原本是鎮北王手下極受器重的一員猛將,跟著鎮北王二十多年,當年衛澧初到平州的時候,就是羅浩然將衛澧挑了出來,洗刷乾淨送到王府的。

  後來鎮北王年邁體衰,羅浩然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卻不慎被衛澧搶先一步奪了平州。

  羅浩然造反失敗後,從王府的狗洞裡鑽出去逃生的,這才保住一條命。

  上次從集安回不咸,途徑鴨綠江支流,也是羅浩然帶狗堵截,令衛澧重傷。

  羅浩然臉上的疤,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侍女還想說些什麼,只見衛澧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推開門跑出去了。

  誒!主公最近身體不好,夫人特意叮囑要好好照看主公的!剛才還臉色煞白一頭冷汗的,怎麼又跑了!

  侍女連忙追了出去,招呼人道,「快去給夫人傳信,來幾個人跟我追上主公!」

  「說吧,給你機會給你地方了,這地方多寬綽,夠你表演了吧。」地牢中,趙羲姮坐在太師椅上,微微揚了下巴,看向對面的羅浩然。

  羅浩然陰陽怪氣地桀桀笑起來,「你真的想知道嗎?我敢保證,你聽完了以後肯定會……」

  趙羲姮用杯蓋扔在他腦袋上,「你以為你是什麼話本子裡的大反派?別給我整這齣,我一開始可沒想知道,是你一個勁兒追著趕著要說給我聽的,有屁快放,別鋪墊了!」

  羅浩然笑容一僵,他只是……

  只是想渲染一下氣氛,然後把事情引出來,小娘子年紀輕輕的怎麼脾氣這麼暴躁?

  沒關係,場面小小的失控他可以理解接受,只要事情的結局和他預想的一樣就行了。

  但他總覺得事情發展方向不是很對勁兒,哪裡不對勁兒他又說不出來,好像沒有一處是對勁兒的。

  羅浩然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早在十年前,惠武帝剛剛頒發的法令,禁止殘殺奴隸,殘殺包括殉葬、人牲、鬥獸以及虐殺。但是貴族習氣難改,他們已經習慣了用奴隸進行取樂,因此有很大有部分人,偷偷蓄養了用來殉葬虐殺的奴隸……」

  趙羲姮微微歪頭,死氣沉沉地看著他,「你能說點兒我不知道的嗎?」

  這些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阿耶原本是想循序漸進廢黜掉奴隸制度,但只做了一半,改善了奴隸如同牛羊可以隨意宰殺的地位,他人便沒了。

  話被打斷了,羅浩然的表情都快扭曲了,他氣急敗壞,破罐子破摔似的大喊,「你能耐,你上來,我騰地方給你講!」

  趙羲姮不理他的咆哮,站起來拍拍衣裳,準備要走,「你再不撈點兒乾的講,就自己擱這兒待著吧。」

  羅浩然連忙叫住她,「衛澧來平州之前,是陳侯的家蓄養的鬥獸奴!」

  趙羲姮一下子頓住,腦袋裡嗡的一下子。

  「他來時候,耳朵上打著耳洞,耳洞上吊著個小銅牌,正面是陳侯家的族徽,翻面是作為鬥獸奴的印記!」

  「而且,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