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愛情這種愚蠢的東西……

  趙明心快抵達會稽郡的時候才遇上颶風,她乘坐的商船隻是一艘不大的小船,根本抵抗不住海浪,沒過多久就翻了船,她抱著一塊兒船板在海上飄了一天一夜,好在她福大命大,終於著陸了。

  趙明瑾接連丟失土地後,將都城遷到了東都建鄴,以建鄴的行宮作為皇宮。

  好在趙明心能表明自己身份的信物還在,雖狼狽些,但還是順利入宮,與母親兄長相見了。

  三人抱頭痛哭,一時間天昏地暗,不知日月為何物。

  趙明心漂泊兩年,一朝見著親人,像是倦鳥歸巢終得心安,她只當兄長還是舊日兄長,母親還是舊日母親,卻不知道高樓搖搖欲墜之下,國不成國家不成家,人心哪能依舊?

  高習被絞了頭髮後帶回不咸,與高句麗王緊挨著關在一起。

  頭髮是極為重要的東西,尤其是成人,只能由父母親眷觸碰。

  每月的初一十五會有專門剃頭的匠人抬著剃頭挑子,走街串巷挨家挨戶的為人修剪頭髮,整理形狀,或者給老人染髮。

  也不必矯枉過正,若頭髮有細小的開叉,不用等匠人來剪,自己將開叉剪掉就行,這沒有太大忌諱。

  但戰場上被剃了頭,是一種侮辱性的刑罰,也是對戰俘的標記。

  衛澧不殺高習他們,是今後有用。

  將南高句麗剩下的人交給手下的人安頓,衛澧騎馬又冒雨回了不咸。

  梔梔還在睡覺,趙羲姮推著她的小床,略帶擔憂地問道,「狗蛋兒找著了嗎?」

  衛澧跟狗蛋兒總幹仗,他死皮賴臉地磨嘰趙羲姮把狗蛋兒給小桃帶著了,白天衛澧走之後狗蛋兒才進來偷偷摸摸要抱抱。

  從今年夏天開始,它就是一隻成熟的大貓貓了,一進秋天叫喚的厲害,現在離家出走兩個月了,它現在要是還在山上好說,就怕在山下,山下正發洪水呢。

  「越發像個野貓了,也不知道藏哪兒去了。」小桃說道,「等它回來,就該找個騸豬的給它騸了,省得可哪兒勾搭人家小母貓。」

  「……」趙羲姮沉默了一會兒,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門被推開又關上,門開關間隙聽嘩啦啦的雨聲不見勢弱。

  腳步聲又輕又快,當是衛澧回來了。

  趙羲姮起身去看,只見他渾身濕噠噠的,衣裳滴下的水在他腳邊兒匯成一灘,額前的兩縷頭髮搭在眼皮上,他甩甩頭,水滴四濺。

  左手拎著一隻大肚子的雪獅子貓,右手拎著一隻健美的黑貓。

  雪獅子是一雙澄淨的黃藍鴛鴦眼,無辜地看著趙羲姮。

  「發水了,也知道拖家帶口往回跑了。」衛澧隨手將兩隻扔在地上,「我回來時候在府門口看見它倆的。」

  它倆抖抖毛,狗蛋兒來圍著趙羲姮腿邊兒喵喵叫。

  趙羲姮掐住它的臉,看看雪獅子,「淨挑人家漂亮小貓糟蹋是不是?」

  狗蛋無辜臉。

  衛澧看看雪獅子貓,再看看趙羲姮。

  他都知道找媳婦要找漂亮的,推己及貓,狗蛋兒做得沒啥不厚道。

  趙羲姮讓人帶它們一家子去吃飯梳毛,然後餵點兒驅蟲的藥,再觀察兩個月,不要讓它們接近梔梔。

  衛澧去溫泉匆匆洗了澡出來。

  「怎麼不多泡一會兒?正好去去寒氣。」趙羲姮將擦頭髮的布巾遞給他。

  衛澧隨手把布巾往頭頂一搭,伸手給她看,只見手上的皮膚都泡得發白了,是一路被雨澆的。

  趙羲姮摸了摸,心尖一顫。

  天太冷,侍女將火炕燒起來,被褥也都換到炕上了。

  衛澧往炕上一躺,閉著眼睛嘆氣。

  煩死了煩死了,他真是一點兒都不想出門幹活,這種天氣,就該待在家裡睡覺陪媳婦兒,什麼高句麗矮句麗的去他娘的。

  他也不想擦頭髮,就想這麼睡覺。

  布巾垂在衛澧眼帘上,遮住了一大片燭光,他眼睛眯著,眼前一片虛影,陷在半睡半醒里。

  冒雨快馬兼程到平壤,然後再不眠不休跑回去,他人跟鐵打的似的,連著三四天沒合眼。

  「趙羲姮……」他嗓子啞了,長開手臂,意思是要她來抱抱。

  「擦了頭髮再睡。」趙羲姮無視他的請求,將人薅起來,跟拍死豬似的拍他的臉,「濕著頭髮睡要頭痛的。」

  衛澧順勢倚在她懷裡,頭搭在她肩膀上,聞著她脖頸處淡淡的梔子花混著奶味兒的香,覺得心裡極安定,於是摟上她的腰,「沒事兒,我以前都是這樣睡的。」

  他在自己胸口不安分地蹭來蹭去,趙羲姮剛想彈他一個腦瓜崩,聽這話不由得心軟了。

  也是,這孩子以前人嫌狗憎,命又硬,也不在乎,所以可著勁兒糟蹋自己。

  「再過一個多月,就是梔梔的百日了,他們說有個認舅禮,我回頭請兄長來。」衛澧勾著她的小手指,半睡半醒間不忘說道。

  他不忘用任何一個機會打擊謝青郁,到時候周歲抓周也要將謝青郁請來,請大舅子看他一家和和美美,看他和阿妉親密無間。

  「看兄長有沒有空,雍州到平州不近便。」

  趙羲姮攥著布巾,一邊說著一邊把他狗頭撥楞過去,然後給他擦頭髮,又讓人把火盆挪過來些,給他烘頭髮。

  他頭髮又濃又密,又黑又粗,她捏著他發尾巴細細看了看,嫉妒的牙酸。

  沒護理過竟然一根都沒開叉!這簡直不可理喻!

  她悄悄看他一眼,很好,應該沒有察覺。

  趙羲姮捏著他的發尾巴,挑出來一根,手動給他撕分叉。

  一根兩根三四根……

  滿足!

  趙羲姮給他擦頭髮!

  趙羲姮給他擦頭髮!!

  衛澧心潮澎湃,一下子睡意消散了些。

  他動也不敢動,生怕打擾了這溫馨和睦的一幕,把下巴乖乖搭在她肩上,嘴角露出一絲滿足恬靜的笑容,喊她,「阿妉。」

  趙羲姮剛做了壞事,冷不丁被他喊了,身體驟然一顫,「怎麼了?」

  「以後你都給我擦頭髮好不好?」

  趙羲姮願意給他擦頭髮,關心他,是不是,是不是說明喜歡他?

  衛澧不自覺用手指揪了揪褥子,臉上飛起點兒紅色。

  喜歡他吧喜歡他吧。

  「好啊好啊。」趙羲姮正心虛著呢,自然衛澧說什麼,她都下意識答應了,答應完了反應過來不好。

  擦什麼頭髮?

  她自己的都不樂意擦,頭髮又多又長,擦乾一次手都酸了,再加上個衛澧,她閒得慌?

  衛澧心頭跟炸開了煙花似的,霎地睜開眼睛,鋥明澄亮,然後去親她的臉頰,一下一下的,然後再親親她的嘴角,最後在她唇上一點點輾轉,將兩個人的嘴唇都磨蹭的發紅,虔誠又認真,然後在她耳邊輕嘆,「阿妉,真好。」

  趙羲姮不但嘴唇紅了,臉和耳朵也紅了,輕輕喘息著。

  她能感覺的出來,這次的親吻,一點雜念都沒有,就是一次很乾淨,很純粹的一種表達喜歡的方式,衛澧喜歡她,很高興,用親親的方式來表達。

  和狗蛋兒揚起臉蛋親親她的時候一樣,都在說,「我喜歡你,我也很高興。」

  趙羲姮一時間不忍心駁回自己剛才隨口交代的承諾了。

  不就擦頭髮嘛,擦一個也是擦,擦兩個也是擦!

  不多一會兒,衛澧抱著她的腰睡著了。

  趙羲姮鬆口氣,打算把他放倒,自己也跟著一起睡。

  等等!

  她連忙扒拉衛澧幾乎全乾的頭髮。

  剛才撕開叉的那四根兒頭髮在哪兒來著?得給他剪掉。

  即便衛澧夫婦不邀請他,謝青郁也不會錯過孩子這麼重大的日子。

  他當初沒對趙羲姮盡到責任,導致二人錯過,既有愧疚,也有幽怨不甘,但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如果能作為她的娘家人照顧他們,也很好。

  臨行前,謝夫人將謝青郁召至病床前,握著他的手詢問道,「河昭縣主的女兒,齊嫣齊小娘子……」

  「母親!」謝青郁難得打斷她。

  「你聽我說完。」謝夫人拍拍他的手,「她因故在咱們家借住幾個月了,她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有家回不得,我看她勤儉聰慧,很喜歡,她也很喜歡你。」

  謝夫人繼續道,「你若是同意,我便與她說媒,將這樁婚事定下。」

  「母親,我心裡有結,不能耽誤她。」謝青郁微微低頭。

  「她已經到了婚配年紀,漂亮又持家,你不聘她我便將她收為女兒,風風光光嫁出去,多的是人爭著搶著娶呢。何況你又怎知她不願意被你耽誤,你去問問人家,別到時候追悔莫及。」

  謝青郁神色恍惚著出門,正撞上煎藥送來的齊嫣,

  小娘子漂亮溫婉,見他眼睛裡都帶著星星點點的光亮,滿是喜歡和崇拜,謝青郁一時間怔住,忽然痴傻了似的問她,「你想嫁給我嗎?」

  齊嫣臉頰飛紅,眼底的光更勝,結結巴巴才要說話,謝青郁忽然反應過來,逃似的跑了。

  他這樣……

  不好。

  齊嫣的聲音遙遙追在他背後,大膽中帶著羞怯,「我願意的。」

  她看著謝青郁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斜勾起一點弧度,原本含情的雙眸儘是冷寂。

  年紀輕輕談什麼不好談愛情?

  愛情只會讓人變得愚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