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焰回與濁酒真人返山巔。
顏鐲玲並指如劍,凌空輕揮:「啟!」
二人腳下土壤仿佛生出靈智,聽從敕令,紛紛朝著四旁倒卷開來。
土壤分開,露出藏匿其中一物。
張焰定睛望去,發現那是一個頗有歷史氣息的陳舊酒罈。
微風掃去,酒罈頃刻變得嶄潔起來。
顏鐲玲擒龍控鶴,凌空抓攝,於是酒罈落入她的玉手之中。
她單手持握酒罈,輕輕一震。
嘭!
玉泥酒封驟然散落。
隨後,濁酒真人隨手一揮。
嘩啦啦……
天地靈氣翻滾涌動,匯聚於此,漸漸凝聚,化為一張桌子。
她將那壇陳釀靈酒放置於桌上。
張焰入座,觀其色澤,只覺這醍醐釀猶如琥珀般晶瑩剔透,微微晃動之間,似有流光溢彩。
酒液上,無數男女老幼的身容,如浮光掠影般閃過。
仿若一壇酒中,便映照出了【眾生之相】。
無需湊近,也能嗅到,一股馥郁芬芳的香氣撲鼻而來。
其中仿佛蘊含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紅塵煙火氣息,熱鬧又疏離,令人不覺心醉神迷。
靈酒之中,隱隱透露出一抹淡淡金光,若隱若現,如同玄奧修真符文在其中閃爍跳躍,為其平添了幾分玄奧莫測的韻味。
「此酒名為【醍醐釀】!」
顏鐲玲拿出兩個青銅盞,分別斟滿酒液,神態平靜道:「你師祖當年曾說,待我收了徒弟,即可將它啟封飲用。」
「之前,為師睹物思人,捨不得喝它。」
「現在想來……」
「逝者已矣,前塵往事,就隨風去吧!」
此刻,漆黑幕布籠罩天穹。
夜涼如水。
醉仙峰之巔,二人對飲,以靈丹佐餐,當成下酒菜餚。
高懸穹頂的上弦月,灑下一抹清輝,盛入杯光。
張焰淺嘗一口,頓覺這酒滋味醇厚悠長。
初時如甘霖潤澤舌尖,繼而化作一團溫熱的光焰。
它順著喉嚨一路燃至腹中,灼盡污穢,帶來一種近乎涅槃重生的暢快!
張焰體內靈力翻湧,漸漸滋長,不禁感慨道:「齒頰留香,不愧是師祖珍藏的陳釀靈酒!」
隨後,他將一枚三轉煥法丹丟入口中,當成花生米一樣吃下。
在這醍醐釀的幫助下,所有靈丹,都被張焰急速煉化、吸收。
只是……
張焰與顏鐲玲修為相差巨大,各自的丹藥對彼此都無效。
只能各吃各的,唯有師祖留下的醍醐釀能一同暢飲。
在飲酒一事,師徒二人截然相反。
濁酒真人是天生海量,從來沒有喝醉過,有獨酌的習慣。
張焰酒量稍遜,不過擅長自我控制,飲酒也是淺嘗輒止,卻更喜歡與她共飲。
別的不說,喝這靈酒,顯然是能漲功力的。
張焰巴不得天天都與顏鐲玲痛飲靈酒!
可惜,自家師尊也沒太多餘糧,不可能天天這樣薅羊毛。
蹭了師尊的極品陳釀靈酒,只是三杯下肚,張焰就氣血翻湧,靈力沸騰。
頃刻增加了十二個月的功力!
落到因果神通的反饋界面,那就是蘊靈七重天的還債進度條,再次向前推進。
就著醍醐釀,張焰將百草真人贈予的十一枚三轉煥法丹盡數服食,完全煉化吸收。
如此,就將自己的「債務總量」銳減了一半還多!
【張焰:因果神通唯一覺醒者】
【當前預借修行之果:《玄機蘊氣法》七重。】
【償還度:二/九(年)。】
【清償效率:十二倍。】
原本,預支蘊靈七重,是二十年的債務總量!
現在經過了三轉煥法丹豁免,僅剩九年。
也就是說……
按照當前還債倍率,張焰只需要七個月,就能還清全部債務,晉升蘊靈八重天!
美中不足的是,自身境界尚低,吃不消師祖為師尊準備的陳年佳釀之猛烈酒力。
張焰有秘密在身,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喝到酩酊大醉。
顏鐲玲喝的越多,眼神愈發清澈明亮,沒有半點醉意。
甚至,她周身氣息漸漲,似乎變得愈發精純。
張焰見到,師尊身後冰、雷、風、火等異象橫生,似乎將凝聚成為對應的法相虛影。
他當然知道,濁酒真人在超塵境修士中,屬於十分厲害的那一卦。
只是不曉得,自家師尊這次算是突破了沒有?
兩人把酒言歡,談天論地,聊了不少未曾提過的話題。
「為師有一摯友,名喚【澹臺盈】。」
顏鐲玲與張焰推杯換盞,隨口說道:「她本是古靈精怪,樂觀豁達的性子。」
「稟賦、性情、人品俱是上佳,然而……」
「澹臺盈終究是為情所困,因道侶死於一場鬥法,與強敵同歸於盡,在夏荒獨守枯城多年,修為不進反退!」
說到這裡,仙子凝望張焰,美眸之中顯出些許擔憂:「雖說我玄機洞天不修那太上忘情之道,但……」
「前車之鑑未遠,這兒女情長之事,得多多留心才好。」
張焰將杯中醍醐釀飲盡,沉吟良久,喟然長嘆道:「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或許是覺得這個話題太讓人悲傷,二人不約而同地調轉話鋒。
不多時,就談到【誅魔天驕】這稱號。
顏鐲玲似乎非常喜歡這個稱謂,直言不諱道:「為師也想要這般稱號!」
「它可比【濁酒真人】好聽的多!」
張焰已然微醺,不再飲酒,而是調動靈力在體內流轉,令自己漸漸清醒起來。
醉眼惺忪的他,一邊為自己解酒,一邊輕笑著回應道:「當初,佛子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想幫我拿到【同階無敵】的名號,只是……」
「那也並非純淨善意——內里藏了一重勝負心。」
濁酒真人放下酒杯,秒懂其意:「同階無敵,終究只在同階!」
「倘若遇到境界高出自身許多的對手,譬如那爛柯寺的慧宇,又當如何?」
「這麼看來……」
「司馬凜的無心之言,反倒替你造勢,鑄成了更合你性情的稱號!」
咚!
張焰將酒杯輕輕倒扣在桌上,旋即運轉靈力,將本命法葫幻化成為祥雲法劍模樣。
這劍脊之上,除卻紫紅祥雲,似有縷縷燦金佛光隱現。
張焰指著法劍,詢問道:「師尊,慧宇曾提及『柳清霜大士』,他為何會這樣稱呼師祖?」
為了避免產生誤會,張焰喜歡有話直說,不喜歡拐彎抹角。
他有了疑惑,就立刻開口,絕不藏在心中硬憋著。
顏鐲玲端詳祥雲法劍,美眸圓瞪,訝然道:「雖說氣運變幻實屬尋常,但你在那丹霄一役之後,竟衍生了幾分佛緣?」
「怪哉!」
「難道是因為你取巧小勝那佛子慧宇,從他身上奪了一絲氣數,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可佛門講究覺悟,歷來不重爭鋒呀……」
想不通的事情,顏鐲玲也不去深究:「反正,只要你不被忽悠著去當和尚,這變化就絕非壞事!」
她搖了搖頭,說道:「你家師祖清酒真人,名喚柳清霜,曾經於爛柯寺外降生。」
「因為父母在戰亂中被殺,她成為棄嬰,在一處無名尼姑庵中被收養……」
「她路途坎坷,一生多劫,命運多舛。」
「機緣使然之下,她拜入玄機洞天,而後在一次歷練中,得到某代爛柯寺講經殿首座的傳承,佛道皆修……」
「那蒲團好用吧?」
「它就是一件佛門至寶!」
顏鐲玲飲盡最後一滴醍醐釀,口齒清晰道:「它對蘊靈境修士極有裨益,卻對超塵境無效。」
當年她被柳清霜收入門下,也曾用過那件源自爛柯寺講經殿的至寶。
聽聞此言,張焰拿出了菩提蒲團,正要端詳,卻聽「嗡」的一陣鳴響,宛若洪鐘大呂,震盪八方!
祥雲法劍的劍身上,燦金佛紋微微顫動。
張焰揉了揉肚子,只覺腹中已然吸收的醍醐釀,化作皎皎清輝,在四肢百骸間彌散開來。
菩提蒲團之上,靈韻富集,交織勾勒,繪製出一枚【菩提】痕印。
嗡嗡嗡……
三者共鳴。
鎏光匯聚,交相輝映。
顏鐲玲定睛凝神,旋即做出判斷:「這蒲團……是要認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