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淵淺嘗輒止，眉心緊蹙：「飲下這【道心釀】，仿若有萬千牛毛細針與破碎鐵片在經絡血肉之中馳騁穿梭！」

  歷來情緒內斂、沉默寡言的他，此刻多說了兩句。

  趙如淵口齒清晰，認真嚴肅道：「疼痛難耐。」

  「雖然它可以增進飲用者的修為，卻並非人人有福消受之物！」

  莊無常小口品咂著碗中靈酒，頓時呼吸一滯：「對於身體上的痛苦，因為少年時的經歷，我早就已經麻木，完全習慣了，只是……」

  「這沁透靈魂的痛，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能夠增長修為，但它的威能，簡直不遜色於針對魂魄神識的劇毒！」

  「尋常蘊靈十重天的修士，半碗飲下，怕是就要當場昏厥過去！」

  蜀山來的常景寒，像個愣頭青一樣，將滿滿一碗啖肉戮魂靈酒大口飲盡。

  咕嚕！咕嚕！咕嚕！……

  頃刻之間，他就痛的渾身顫抖起來，面上肌肉皮膚也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著。

  常景寒周身靈力翻湧，散發出鋒銳如劍的氣息。

  他看向張焰，面上浮現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愧是用以法相巨擘為材釀製的無上靈酒！果真犀利絕倫！」

  「玄機酒劍一脈，厲害啊……」

  「誅魔天驕，道心之堅，令吾慚愧！」

  說著話，有著【劍痴】之名的常景寒原地盤膝而坐。

  他將長劍橫於膝前，頌道：「酒淬霜刃，魔礪鋒芒。」

  「以吾心劍，苦楚皆斬！」

  他漸漸適應了這份難以忍受的疼痛，似乎變得愈發鋒芒畢露了。

  看著常景寒的表現，張焰覺得……

  這人如果沒有被魔道提前扼殺的話，未來應該是蠻有前途的。

  眾所周知，蜀山派系林立，分為純青、玄雷、上清、真劍、白武等諸多分脈。

  而常景寒所在的【純青】一脈，對基礎的追求普遍到了一種近乎走火入魔的程度。

  論劍法根基與底蘊，即便是在蜀山，這一脈弟子也屬於頂尖之流！

  見到幾名真傳魁首的反應，沒分到啖肉戮魂靈酒的修士們見狀，心中不忿散去許多。

  「道心釀……原來是以魂肉之苦，拷問道心？」

  唰！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張焰身上。

  這傢伙剛才就已經喝了不少問心酒，現在……

  張焰甚至能一邊暢飲著能讓頂尖蘊靈修士也感到痛楚不堪的詭異酒水，一邊翻閱著從規矩戒中取出的修真典籍。

  他雲淡風輕，漫不經心。

  顯得格外恬靜從容。

  忍著血肉撕裂，靈魂煎熬的苦楚，張焰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

  這種狀態下讀書，真的能讀進去嗎？

  面對眾人的疑惑不解，張焰神態平靜，卻不予解釋。

  難道自己穿越時空的煎熬之苦也要公之於眾？

  絕不可能！

  孤單的靈魂，無依無靠，在時間線紊亂的空間渦流之中，被無數次地撕裂重塑，於是漸漸鍛鍊出了強大的痛苦承受能力。

  那是自己的最大秘密。

  張焰不會將這份不堪回首的過往苦難，傾訴給任何人！

  至於現在？

  於無人之處受苦受罪，所磨鍊出的本領，就要顯聖於人前，用來強化自己的天驕人設。

  張焰不說話，裝高冷。

  做出一副孤高桀驁的姿態。

  就讓他們以為，自己生來如此強悍好了！

  順帶藉此塑造一重自己作為天驕的【神聖性】！

  果不其然……

  眾多來自九大仙宗的修士們，將周冰魄、趙如淵、莊無常、常景寒等人與張焰飲下那所謂「道心釀」之後的反應盡收眼底。

  沒有參照物倒也沒什麼，這一對比，就顯出了張焰的不凡。

  「撕裂肉身，煎熬靈魂……這簡直相當於在給自己上酷刑！」

  「酒劍一脈，歷來如此嗎？難怪如今日薄西山……」

  「不對！恐怕只有誅魔天驕是這般堅毅無雙的人物！」

  「嗯，在三千年前，醉仙峰還沒有徹底沒落的時候，我家師祖與一名酒劍真傳為友，曾經寫下見聞錄，其中有一段文字證明，醉仙真傳也多是懼怕疼痛的。」

  「誅魔天驕為了儘可能地保存靈酒之效用，沒有剔淨其魔性與煞氣，飲下它，便要感受極致的痛苦麼？」

  「怪不得稱為【道心釀】！只有道心最堅者，方能得享其中玄奧！」

  眾多強大的仙宗修士們，在竊竊私語之間，悄然達成一個共識。

  ——張焰的道心釀，能喝完一滿盞，即可證明自身道心堅定，毅力卓絕，遠超同儕。

  分到酒的人們，竟是將其當成了一重考驗。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

  張焰一邊飲酒一邊看書，大約喝了三葫蘆總量的啖肉戮魂靈酒，酒興漸濃，微醺之時，卻戛然而止。

  不准酩酊大醉——這是張焰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自己假扮天驕，最重演技，最忌諱酒後失言。

  這就要求極強的自控力！

  這個時候，眾多真傳魁首們也勉強通過了考驗。

  劍痴常景寒緩過神來。

  以心劍斬去苦楚的他凝視著雲淡風輕的張焰，喟然長嘆：「世人所謂的天才，在天驕眼中，不過螻蟻罷了！」

  張焰的低情商是裝出來的。

  常景寒的低情商，貨真價實。

  此言即出，許多天才面露難堪之色。

  雖然是事實，但是也不需要訴諸於口吧？

  本來，佛子慧宇對酒水完全沒有絲毫興趣。

  可是一聽常景寒這話，小和尚當即意動，想要與張焰比拼一番。

  只可惜，礙於寺廟戒律清規，慧宇最終只能長嘆一聲。

  他幽怨地盯著張焰：「雖然小僧欲以佛心比道心，讓旁人看一看，我與施主孰強孰弱，但……」

  「爛柯寺禁絕酒肉。」

  「不可破戒。」

  上次是殺戒！

  這次是酒戒！

  這誅魔天驕，分明境界不如自己，卻總有著各種各樣的辦法讓自己吃癟。

  恍然間，慧宇感覺，張焰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宿敵！

  唰！

  唰！

  兩隻手握住本屬於佛子的酒碗，一左一右，僵持不下。

  貪酒好肉的周冰魄和想要「酒淬霜刃」的常景寒第一時間閃身過來。

  他們為爭奪這碗多出來的靈酒，鬧出了點舒緩氣氛的小插曲。

  在場其餘的蘊靈十重天修士們也回過神來。

  他們自認道心之堅，不如圍繞在張焰身邊那群仙宗最頂尖的真傳魁首們。

  這個時候，眾人後知後覺，終於理解了張焰的「良苦用心」。

  甚至，部分修士因此對張焰生出了些許歉疚之情。

  他們覺得自己不識好歹，錯把善良當市儈！

  這便是自己的過錯了……

  張焰雖然情商低了些，但他真是個大好人！

  以後，倘若有什麼對他不利的傳言，絕不可偏聽偏信！

  話說回來……

  幸好張焰沒讓他們也去嘗那特殊到極點的靈酒！

  否則的話，只怕是要當眾出糗了！

  心有餘悸之時，他們也難免生出些許渴望與好奇。

  自己究竟有沒有資格飲下一盞張焰的【道心釀】呢？

  鎮魔塔中，廣闊無垠，極目遠眺也幾乎看不到邊際。

  為了避免落單迷路，正道的修士們三五成群，結伴為戰，彼此不會拉開太遠距離，相互照應。

  隨著時間流逝，九宗鎮魔盛事之中，產出了許多妖魔血骸。

  那都是煉丹、符籙、陣法、煉器、培育靈智等修真百藝的絕好資糧。

  可惜，它們之中深藏魔靈煞氣，難以煉化。

  想要充分運用，發揮其中功效，就必須耗費大量時間與精力。

  倘若追求效率，就會導致功效折損。

  像張焰的本命法葫那般，不僅煉化效率拉滿，妖魔血骸之中潛藏的諸多精粹，也能完全利用起來，幾乎不會浪費的，少之又少！

  那般手段，世所罕見！

  所以……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修士暫離鎮魔塔，滿載而離，試圖將這些戰利品轉化為可以直接增強自身修為境界、底蘊、戰鬥力的寶貴資糧！

  這天，與妖魔廝殺過一輪之後，玄機洞天內務堂真傳魁首酒癮發作。

  周冰魄傳音入密，對張焰說道：「賢弟，為兄有個好消息，只要一壺【道心釀】就能換到！」

  「保證讓你賺的盆滿缽滿，省去三十年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