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變態了吧，」付桂臉色發青，「感情我們洗澡、穿衣服、拉屎放屁都被人盯著看？」
尤倩無語地看著付桂：「你看了這老半天，就只有這麼一個感想？」
「那不然呢，」付桂反問道，「難道你想復活？」
「自然不想，」尤倩說道，「我就是覺得不舒服，自己的人生為什麼會被別人支配，不光是這個，還有……」
尤倩頓了一頓，又說道：「還被逼著去完成那麼噁心的任務。」
「嘛，站在玩家和讀者的角度，自然是劇情越變態越好，畢竟，就算是我，看電影也不會喜歡看毫無營養的流水帳。」
付桂撇了撇嘴，又說道：「而且，在他們眼裡，我們就只是一串沒有感情的代碼，怎麼支配我們，就只是隨著他們的心情而已。」
尤倩聽著付桂無所謂的語氣，不由得皺起眉頭：「你自己的人生被人玩弄成這樣，你就一點都不生氣？」
付桂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扭頭看著尤倩：「我的人生早就被人玩弄壞了，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
說完，她拍了拍尤倩的肩膀：「我勸你想開點，雖然之前的日子是噁心了點，但是，我們現在作為任務成功的攻略者，那些都跟我們沒關係了。
況且，就算你不高興，你能改變什麼嗎？我們現在是一堆沒人管的代碼而已，開發者也好，玩家也好，他們不會在乎我們的心情，但我在乎我自己的肚子。」
付桂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它會餓，我能感覺到。」
尤倩嘆了口氣，雖然付桂的話讓她有點不舒服。
但她不得不承認，付桂是對的。
同樣是死過一次的人，但付桂在人生的看法上，比尤倩透徹，也清醒。
畢竟，尤倩前世的死非她所願，但付桂的死，是她的選擇。
而這一世，付桂選擇活著。
尤倩難以想像，一個人從選擇死，到選擇活，這中間的轉變，需要多少勇氣。
「你，頹廢完了就給老子活過來，」付桂說著，一把揪起在旁邊癱著的謝頂，「活不過來又怎麼樣，現實世界都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明天的菜你給我好好做，休想讓我們倆代勞，不然，老娘打出你屎來！」
尤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付桂這左一個老子，右一個老娘，滿嘴屁屎狼煙的話，確實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付桂的威脅起了作用，第二天尤倩起來的時候，謝頂已經準備好了早飯等他倆了。
雖然他神情依舊是懨懨的，但情況明顯比昨天的行屍走肉好了太多。
三人吃完早飯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品家。
今天是慶祝大典的第一天，上午十點開始，就不斷有人前來慶祝。
尤倩他們必須趕在所有人來之前，做好第一道菜。
尤倩和付桂在廚房幫著謝頂等一眾廚師打下手，忙得不亦樂乎。
謝頂的狀態不佳，手藝雖然比以前差了不少，但已經是可以接受的水平。
愛成來巡視的時候，還安慰了他兩句。
謝頂雖然恢復到能幹活的狀態，但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不可名狀的「黑霧」之中。
尤倩看著他愁眉苦臉地往水煮魚上潑熱油，愁眉苦臉地把皮蛋放在豆腐上，又愁眉苦臉地在湯豆腐上點綴菜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那些食物上似乎也籠罩上了黑氣，變得不好吃起來。
尤倩放下手裡的菜刀，忍不住好奇地問道：「謝頂，你為什麼想復活啊？」
謝頂神情懨懨地轉過頭來，幽幽地看著尤倩。
他盯著尤倩愣了十幾秒，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嘆了口氣。
尤倩覺得，謝頂的魂兒似乎也從那口氣里嘆走了。
「因為，我想見我媽。」謝頂說道。
謝頂說，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意外去世了，他是被母親一手拉扯大的。
為了不讓謝頂受委屈，又想給他一個好前程，謝媽媽沒改嫁，一個人沒白沒黑地擺攤掙錢，總算把謝頂供到了研究生畢業。
謝頂也爭氣，從小到大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獎學金拿到手軟，也經常出門打工補貼家用。
一路熬到畢業後，謝頂順利地被高薪聘請到了大廠做程式設計師。
學歷加成，加上技術過硬，謝頂的收入一直很堅挺。
就在母子兩個以為艱難的歲月總算過去之後，謝頂卻因為多年來積勞成疾，在一次加班之後猝死了。
「我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給我媽買套房子，所以我才那麼努力地工作，」謝頂說著，頹廢的眼神里似乎帶上了淚，「可沒想到……」
謝頂說到這裡，哽咽了一下：「後來我加入復活者聯盟，以為自己總算有機會能重新開始，可是……」
可是，第四十三號文件卻摧毀了他所有的希望。
尤倩沉默地看著菜板上切好的蔬菜，總覺得謝頂的經歷仿佛電影一樣在眼前呈現，她的心裡也跟著不好受起來。
從小就有人說，死神是平等的，死亡這件事情平等地會降臨在每個人的身上。
可對於謝頂這樣的身世來說，死亡這件事情非但不平等，還極其殘忍。
尤倩和付桂上輩子過得痛苦，所以對活在哪裡並沒有什麼所謂。
可對於謝頂來說，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是一種折磨。
他要活下去，需要抱著比他們高得多的信念。
尤倩嘆了口氣，悄悄走到了付桂的旁邊，說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付桂一邊切著菜，頭也不抬地問道。
「我該不該告訴謝頂，他母親已經死了？」
謝頂的事情在公司流傳了很久，以至於尤倩晚了他好幾年入公司都知道了。
謝頂去世後，公司賠了一大筆賠償金，謝頂的母親後半輩子可以靠這筆錢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然而，他母親因為思念兒子過度，在他去世不久，也跟著去了。
「說唄，幹嘛不說，」付桂說道，「告訴他實情，這也算是幫他，斷了他想復活的念想。」
「我怕刺激到他，萬一他再像昨天那樣……」
「這個……」付桂似乎想到了昨天的情形，臉色一青。
她放下手中的刀，扭頭看了看謝頂，說道：「等慶典過去再說吧，也不著急這一會兒。」
尤倩點了點頭，就聽到愛成在一旁喊道：「尤倩，付桂，你們現在方便嗎，幫我把這些東西擺出去。」